【ODZ48/521-23:59】发生于横滨的婚礼即为战场

Summary: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收到了一张由(被他单方面分手的)武装侦探社前男友发来的婚礼请柬,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赴约。

Notes: 非if线设定,只是一个毫无营养、不讲逻辑的爱情故事。这个世界中不存在书,因此无法被别的世界通过书进行观测,织田作绝赞存活并且前期和太宰互不认识;纪德在被阿加莎泡得团团转,而陀思因为在单挑普京、试图光复前苏联共产所以没在别国搞什么大阴谋,总之大家都是可爱的笨蛋,只有中也是劳苦功高的正常人,今天的横滨也很和平。

选材的时候稍微在1922和ABO养娃中纠结了一下,直到我意识到我居然还没写过织太酱的正式婚礼。察觉出这一点的我就像之前发现“我居然没画过织太酱接吻!”时一样震惊,这不行,我船已经结婚了,得想个法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这喜糖我发定了(意识模糊发言。


本次喜糖原料:7克结婚蛋糕顶端翻糖小人研磨而成的粉末,3滴气急败坏的眼泪,2份龙虾陷阱,10厘米从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高潮部分中剪下来的电波,15毫升教堂玻璃彩窗下收集来的阳光,4盎司与枪械有关的拟声词,及1份成对的、无法估测重量的、牢不可破的誓言。



你来得正好,亲爱的,你赶上了一场婚礼。



发生于横滨的婚礼即为战场

Take Me to the Battlefield (or church. Either will do.)


1.

“‘届时恭请光临本场婚礼’。”太宰慢吞吞地、一字一顿地读道,后槽牙被他磨得咯吱作响。“还‘本场婚礼’,这他妈是什么狗屁措辞,他还想多结几次婚不成?后面是跟着一整个系列还是怎样?哦,两个星期后我会收到另一封请柬,‘如出示第一场婚礼的邀请函可获得本场婚礼酒水八折优惠券’?那还真是谢谢了啊!”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双目通红,恶狠狠地把那张素色卡纸掼在桌上,看起来气得能就地拖百八十个人出去实况沉海。“——这是战书吗?是战书吗?!武装侦探社终于决定弃整个城市的平衡于不顾,要正式和我们开战了吗?!?”

“……首领,那只是一封婚礼宾客邀请函。”五大干部之一中原中也用力忍回了一个白眼,今天也尽职尽责地把一场血斗扼死在了摇篮之中。“没有战书,城市的和平并未被打破,没人要和我们开战,我们也不会主动去攻击任何人。您只需要跟武侦回话说您去,或者不去。”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不愿意打电话就写邮件,邮件也不想写的话由我去直接传达也可以。”此话一出,房间里所有还能喘气的干部岗以下成员都朝勇敢无畏的重力使先生投去了敬佩而不失担忧的眼神,不愧是稳坐干部交椅的男人,有两把刷子。

“这不一样!!!”太宰尖叫道,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这可是织田作!!!”他破了个音,把实木办公桌拍得噼啪作响。“你有搞明白吗??织田作要结婚了!!!”

“他结婚又怎么了?”中也凉凉地说道,面对顶头上司几乎可以具象化的怒火不为所动。“容我提醒一句,您之前什么都没说就把他甩了,打那以后一直拒武装侦探社发来的联络于门外,现在这都一个月了,就算织田作之助决定和他的枪结婚,也和您没什么关系。”

“那——那是因为——”太宰像一下子泄了气,支吾着跌坐在椅子里,大概是觉得“织田作打算和自己的两把M9结婚”这事儿还真挺可能发生的。“——因为异能特务科的蠢货暴露了我的身份。织田作从不知道这个,他吓得不轻。我不就只能逃走了?”他听上去几乎有点可怜了,整个人蔫哒哒地赖在皮椅子里,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再说了,织田作是武装侦探社刚创立的时候就加入了的元老级别人物,他才不会想不开到继续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交往的地步。”

“可你们之前不是处得挺好的?”

“问题是当时他不知道我就是太宰治!!!就是武装侦探社的死对头!!!就是让横滨所有军警加班的罪魁祸首!!!”太宰从椅子上弹起身来嚷嚷着,围巾被他甩得恨不能带着人飞出窗外。“要是我接他的电话,他绝对会在电话里跟我提分手的,所以我——”

“所以你选择在被他提分手之前主动甩了他。”中也决定享受一下他能够把太宰噎得说不出话而不是反过来的这几分钟。如果可以的话请织田作之助多结几次婚,娶上个三妻四妾的,他真的不介意,甚至愿意出资冠名赞助。

“……我没想和他分手的。”太宰又摔回椅子上,没精打采地看着陈尸在桌的邀请函,盯着它像盯着一份死刑判决书。“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我搞砸了。”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除了太宰和中也以外的人都屏住呼吸放空头脑,生怕自己思考的声音大了那么一点儿惹恼了他们正在气头上的首领,当即把他们全部切去喂鱼。

十几秒后还是有担当的干部出声打破沉默,他不耐烦地把重心从左脚切换到右脚上,抱起双臂啧了一声。“所以回复是?要去吗?还是拒绝掉?来送邀请函的宫泽贤治还在会客室等着呢,您再不给个答复,港黑的点心库存都要被他吃空了。”

太宰抿起嘴,抬起上半身伸长了手去够邀请函,丝质的手套太滑了,数次都没能好好把卡纸带回来,他便愤怒地丢开了右手上的织物,这才成功把请柬拿到面前。


送呈 太宰治先生 台启,


上面这么写道,夹在两端印刷体中间的织田作的笔迹很好辨认,他给“津岛修治”——他在酒吧里一见如故、感情飞速升温的男朋友——写过情书,那些散发着松墨香的压花纸张就躺在港黑首领办公桌最隐蔽的暗格里,每个汉字每个假名太宰都能背出来。情书上的字迹也像这张邀请函上的一样,一笔一划棱角分明。


谨定于 5月21日(木曜日) 日入酉时正刻

于 横浜市中区尾上町,横滨示罗教堂 内举行结婚仪式

届时恭请光临本场婚礼

                                                       织田作之助 敬邀


是西式婚礼啊。织田作会穿白燕尾服吗?太宰不着边际地想着,指尖轻轻划过请柬下方的签名。这份邀请函上只有他们的名字是手写的,不去看那些打印出来的部分的话,和以往的情书也并无区别。

只不过这封情书上空空如也。织田作什么都没有写给他。

“让侦探社那边过来的人先回去吧。”他再开口的时候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太宰治恢复成了平日里叫人捉摸不透的黑手党教父,用平淡到失真的语气下了逐客令。“是否出席一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回复会在婚礼前送达。”



2.

距离婚礼还有一小段时间。太宰是这么认为的。足够他把织田作的结婚对象从年收入调查到信用卡透支额度、从宠物狗在哪家店做美容调查到祖宗十八代的交通事故罚单以及医疗保险项目,这很简单,就算织田作是和军警高层结婚,太宰都有那个自信他能用不到一天的时间把那女人在维多利亚的秘密办的会员卡卡号搞到手。对于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来说,这本该是件没有任何难度的事的。

但他碰壁了。狠狠地。

“……找不到?”太宰挑起一边眉毛,周围的气氛倏地变得紧张起来。“我给了你们一整天,二十四小时,一千四百四十分钟,去处理这个,其他所有任务不论分级和紧急程度如何,全都搁置处理,最优先收集有关织田作之助婚礼的信息,”他轻飘飘地说道,但词句尖锐得一松手就能从港黑大厦顶楼直扎到地下室,“——结果你们居然连新娘的名字都没办法上交给我?”

“非、非常抱歉,首领,非常抱歉,”情报部的部长看起来随时能被自己的汗淹死,他哆嗦得像个打开了振动模式的手机,正在经历第一万零八十二个未接来电。“我们——我们真的尽力了,但是他们还没有向任何区役所提交结婚届、作为合法夫妻登记在案,武装侦探社又把信息保护得太过严密,我们只能通过一些外围的会社,比如筹办婚礼的策划公司,或是定制礼服的裁缝店,通过这些去试探,可即便如此还是——”

“还是怎样?”

“……还是被武装侦探社警告了。”男人低着头,汗从鼻尖滴到西裤上。“所有的尝试最终都会跳转到一个写有‘我们5月21日见’的网页上,背景画的是花束和教堂。如果还想再做些什么,我们的信息库防火墙就会受到不明攻击,大量垃圾邮件涌入内部信箱,如果点开来的话,全都是——”

“是什么?”

“是、是,那个,是写给您的婚礼请柬扫描件……”

太宰咬了咬牙,想骂“你们怎么敢把同时写有我和织田作的名字的pdf文档叫做垃圾邮件?!”但忍住了。“如果碍于双方的互不干涉合作条约,无法从电子战中获得信息的话,那直接接近本人呢?你们该不会期待着武装侦探社把所有数据都大敞着放在网上吧。织田作总得和自己的未婚妻逛逛街、挑挑戒指什么的,你们没试着直接接触她吗?”他挥了挥手表示不可理喻,假装左胸腔里跳动的器官还在以正常的频率工作。

“结果也、也是一样的……请、请您理解,您知道的,织田先生非常警觉,只要接近他超过5米的距离,我们的人就一定会被发现,如果不及时撤退,就、就会被织田先生抓现行……”

太宰险些蹦起来。“等、你们被织田作逮到了?!?”

这似乎是个攸关生死的问题,在首领面前说谎本身就是不允许的,但看现在这样子说实话也是个头点地的结局。“是、是的,”他选择有尊严地、诚实地头点地,到死都是一位正直的好黑手党。“非常、非常抱歉,首领,没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务……听凭您——处、处置——”

“那他有说什么吗?任何事?叫我离他的生活远一点、别去打扰他之类的?或者——或者解释一下他的婚礼?”

“他、他说让我们转告首领——”

“别拖拖拉拉的,织田作到底说了什么?”

“他说、说,‘届时请务必出席’……”

太宰眨了下眼睛。然后又眨了一下。“就这样?”他问,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整个人正撑在办公桌上,向任何可能的回答前倾着上半身。“没别的了?”

“是、是……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就放情报人员走了……哦!哦!还有,他说‘谢谢你们代为传达’!”男人抖若筛糠,干脆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判决降临,是被关进永不见天日的黑牢,还是被剁成五百四十七块后被卖去汉堡肉排店?织田先生,您这婚结得,根本是喜丧啊……

但他等了足够久的时间,从他额头滑下来的汗水都快能在他手背上聚成小水洼了,首领那里依旧没有传来任何一句发落他的口谕。于是情报部部长颤巍巍抬起一点眼睛,看到太宰治面无表情的坐着,像是某一部分业已死去、只剩下燃烧殆尽的灰烬那样毫无生气。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青年最后还是动了起来,只抬起一根食指摇了摇示意所有人离开他的办公室。“不用再去查了。这个任务撤销。”

“您——您不准备惩罚我的失职吗?!”他猛地仰起头来,震惊地看着自家上司。放在平时这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宰治向来赏罚分明,若是工作做得漂亮,没有任何人能够抢走出力者的功劳和应得的奖励;但要是犯了禁令或是没能完成任务,也不会有不相干的人为主犯承担任何罪责,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就是这样一个用近乎严苛的法令恩威并施的人,组织在他的管理下运行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可现在不仅连死罪绝口不提,连活罪都逃过了,这是哪路神仙紧急显灵救人狗命?

“既然织田作——织田,拜托你们传话,你们就算武装侦探社的临时‘来使’了。我当然不能为此惩罚你们。好好庆幸自己捡回一命吧。”太宰感到厌倦般扭过脸,用遥控器关闭了落地窗的遮光。“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感谢首领开恩!下次我们一定——一定完成您下达的指令!”如蒙大赦的基层岗们连忙嗷嗷叫着屁滚尿流地窜出了房间,末了还不忘把门关了个严实,3秒钟之后首领室中空荡荡只剩下大厦的拥有者。

“……织田作知道我会去调查他的未婚妻。他都准备好了。”太宰在黑暗中安静地自言自语着,他开始觉得这是一种报复也说不定,毕竟没人会喜欢在受到欺骗的情况下和敌人(就算暂时处于合作关系也不会改变这个本质,不是吗?)开始一段恋情然后又唐突被甩。年轻的首领躺在冰冷冷的椅子里,突然失去了一整天的活动能量。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3.

太宰应该是做了个梦。

他不常做梦,或者说他不常睡觉。倒是之前在用“津岛修治”的假身份和织田作交往的时候,为了防止被看出端倪而作息正常了一段时间,诺贝尔评审委员会应该为了他连续一个月十一点上床七点睁眼给他颁发和平奖;但自从太宰单方面甩了织田作,健康的入睡时间就离他远去了,他需要很多很多工作去填补一个人从他生活中消失的空白,而入睡只会让太宰陷进自己创造出的幻境并一次又一次被想象中的织田作用厌恶的眼光审视(有一次他居然说“不要叫我织田作,我没有理由被敌人这么称呼”,天啊,虽然只是梦而已,但他怎么能这么讲?),所以这一个月里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就是枕头。

但现在太宰在做梦。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只是个梦了,因为他不知为何出现在了Lupin酒吧里,面前摆着加冰的波本威士忌,背景音乐放的是他最喜欢的爵士乐歌曲“你是我的所有”,埃拉夫人近乎完美的音准永不过时;可他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或者怎么来到这里的,吧台后酒保的面容模糊不清,钟表上的指针也是固定的,更加重要的是,织田作正坐在他身边,同样对着半满的古典杯出神。

太宰吞咽了一下,不太确定要不要做两人中率先开口的那个。

“怎么,津岛,今天心情不好吗?你比往常安静不少。”男人说,句末尾音懒懒的、黏黏的,挂在他耳廓上不肯下来。

织田作还在用他的假名,就是说这个梦里太宰的身份尚未暴露,并且从两人之间有所保留的距离感来看,他们可能还没开始交往。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暂时)不用担心什么了。

“正相反,我心情不错。我只是在想,织田作居然有涂唇膏吗?”他的嘴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这是在酒吧里真实发生过的对话,太宰不禁有点感激,他的大脑似乎难得决定网开一面,不再用糟糕的想象力折磨自己,而是选择帮助他回忆一下曾经的甜蜜过往、让他短暂地躲在旧日美好时光的影子里休憩一会儿(当然了,等他醒来发现重回冰冷现实之后的精神状态就另一个话题了)。“毕竟你总是连胡茬都不太打理,我没有想到你还会涂唇膏。”

“我其实每天早上都会刮胡子的。”织田作苦恼地用手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可能我的脸部毛囊比较活跃,胡茬总是长得很快。”

“你这是在转移话题,织田作,我们一开始可是在谈论唇膏。”太宰笑了,抬手撑在颧骨上。“你的酒杯沿上留下印子啦!你以前从没有涂过唇膏的,最近这是有了桃花运?”老天,那个时候我的语气听起来这么揶揄的吗?太宰缩在过去的壳子里绝望地想着。

“什么都瞒不过津岛的眼睛啊。”织田作也微笑起来,他没有对桃花运一事表示肯定但同样并未否决,只是把酒杯口沾有唇膏印的那面大大方方转到了太宰的方向。“最近天气实在是有些干燥,也正值委托淡季,侦探社的工作相对清闲,我一般就待在办公室里帮忙处理公文。一直坐着不动的话,总会忘记补充水分,一个不注意,嘴就起皮开裂了。”

“嗳,要多喝热水呀,虽说唇膏也有帮助,但是不记得喝水可能导致的健康问题要比不记得涂唇膏严重得多。”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听起来竟然还颇有几分真诚。“为了能够讨好美丽可爱的小姐们,就更得好好照顾身体才是嘛。”

“你是对的。我会注意的。”红头发的侦探社社员一边同意下来,一边就着干净的杯沿抿了一口酒。太宰直直地看着他,被男人上下滚动的喉结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开始羡慕那十几毫升占边黑牌;织田作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因为涂了唇膏的缘故,他的下唇程度轻微地粘在玻璃上,像接吻时被人恋恋不舍地吮住了那样柔软地延展出一小段距离,又肉感十足地弹回原位,留下一片浅色的、足够淡漠但也足够挑逗的唇纹。

太宰觉得自己可以溺死在威士忌里了。

“不过会开始尝试用唇膏,还有另一个理由。”织田作放下杯子,蓝眼睛温温柔柔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唔、唔,嗯,对。是。”太宰心不在焉地胡乱附和着,在看到织田作挑起一边眉毛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坐直了身体纠正道:“啊,不,我是说,另一个理由是什么?”酒吧里似乎突然变热了。这也可能只是错觉,但太宰确实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于是他也喝了一口酒。

织田作等他放下杯子才继续了下去。“我听说,”他的声音似乎被故意拖长了又似乎没有,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藏在那些被抻开的单词后面正窥探着什么。“——唇膏能让吻的味道尝起来更好。”

你是春日许诺的亲吻,埃拉夫人唱着,冬季孤单的等待因此变得漫长。

这是某种时下流行的赛博爆梗吗?又或者是一个除了太宰治以外人尽皆知的网络迷因?隐藏了真实身份的黑手党首领晕晕乎乎地保持着看向织田作的脖子角度,又给自己狠灌了一口酒。

他得说点什么。

“……听上去像,咳、”太宰呛了一下,“听上去像你在要求我吻你。”这话他没怎么过脑子就说出来了,太宰记得自己那时候一脱口就悔不当初,慌乱得差点把玻璃杯都打翻了。

但织田作明显是预见到了这个,他及时伸出手盖在了津岛——太宰——手上,帮他稳住了快要倾覆的琥珀色酒液。

太宰先是看向两人叠在一起的手,随后半张着嘴,用一种蠢兮兮的表情看向他的朋友。

“——说不定那就是我的目的呢?”织田作轻而慢地说道,依旧没有挪开视线。

杯子里的冰发出了轻微的噼啪声,背景音乐正好唱到“你是我所知的最亲爱的一切”,爵士乐女王一如既往地把转调处理得平稳而自然。

“哈、哈哈,要不是——要不是我们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的话,我都要以为你打算追我了……”太宰花了几秒嫌弃两个月前的自己过于懦夫,但他又扪心自问了一下,发觉现在他好像也在做着类似的逃避之举,并没有资格嘲笑过去的决定。

织田作又在笑了,太宰本该切断他们胶在一起的目光的,那样织田作就会把他的举动理解为拒绝,立刻收手撤回到礼貌的距离范围内;可是织田作的指腹蹭着他的手背,在酒吧暖橙色的灯光下用明亮的蓝眼睛看着他,太宰就什么都不记得做了,他只隐约在如同擂鼓的心跳声中辨识出这样一句话,“说不定那就是我的目的”,接着便被蛊惑了似的、主动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可能变成了玻璃杯的边沿,因为织田作倾身向前,像他含住古典杯的杯口去喝酒那样,把自己的嘴唇压了过去。

我也要被印上唇纹了。太宰想。浅白色的、清晰的唇纹,织田作的,他在吻我。

他在吻我。

分开具体花了两人多久太宰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能想起在重新找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的概念之时他喘得像个哮喘患者,而织田作也正用过快的频率呼吸着,男人的嘴唇发红,被不知属于谁的唾液濡湿得亮晶晶。

“……所以,”他开口了,“唇膏有让吻的味道变好吗?”

“我不知道,”太宰勉强喘匀了气,抬手勾住了织田作的脖子,完全没有费心掩饰语气中的迫切。“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没能尝出来。让我们再试一次吧。”

 

 

4.

中原中也斜靠在座位上,正哼着最近告示牌上摇滚歌曲排行首位的调子,皮鞋啪嗒嗒在地上打着节拍,手指愉快地拨着空气吉他弦;而坐在他身边的芥川眉头紧皱像要找人寻仇,导致整个箱型车里的突击小队都正襟危坐,把怀里的突击步枪抱得紧紧的。

“别这么严肃,小子,我们可是要去参加婚礼的。”中也拍了芥川一巴掌,他在“参加婚礼”几个字上咬了重音,笑得相当不怀好意:“这会是个热闹的婚礼。怎么,穿不惯西装?”

“……只是在想该用何种方式切碎人虎。”芥川咳了一声,稍微把领结往下拉了拉。“——还有织田。”

中也摇了摇手指,发出不赞同的唇齿音。“不行,你和侦探社的白虎小鬼怎么打都无所谓,但织田得捉活的。”他转向挤在座位上荷枪实弹的突击队成员,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一边展示一边大声说道:“都给我听好了!今天的任务很简单,把织田作之助给抓回来!就算是武装侦探社也不能仗着和港口黑手党的合约而蔑视组织的尊严!和首领分手才一个月就和别人结婚?开什么玩笑,这是把我们首领当成什么人了,他会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特别行动小队成员们点头如捣蒜,纷纷在心里把照片上那个红发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虽然太宰先生人很严厉,还有点可怕,叫人捉摸不定,对待异己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残忍地惩处阻碍了他的人,但是——但是——呃,好像也但是不出什么东西来,反正不论如何织田作之助都应该花被甩后的这一个月以泪洗面,而不是去结识新的女人顺便闪婚导致首领寝食难安。天知道最近这段时间里黑手党们过得有多惨,新仇旧恨一并算下来,这混球今天死定了(因为不能真的让他出差池所以这只是一个鼓舞士气的说法)。

“我重复一遍作战计划,闯进去,等我一声令下就分散开来,两个人冲上去绑织田,剩下的人把其余武装侦探社的人控制住,等抢到了人立刻就撤离!”干部大人挥了挥手,自信地把拇指比向自己:“只凭你们大概对付不了那家伙,所以我也会帮忙。你们负责开枪就行,剩下的交给我。”

真是可靠啊。被首领挨个精挑细选出来的任务参与者们不论男女都热泪盈眶地这么想着,中原先生就是有魄力,港口黑手党的未来功成垂败在此一举,有他出手的话,今天的抢婚行动肯定易如反掌,绝对能让那个姓织田的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就被捞回来当了港黑的压寨先生,之后组织从上到下就会迎来稳定而持久的安宁。

“——是在说什么?”然而正在大家斗志昂扬之际,首领的声音却从对讲机里传了过来,隔着沙沙的电磁波听得不是很真切,但他似乎正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心情不佳(这个月来他心情就没安全地好过)。“中也,你下达了什么任务?”太宰问道,语调冷冰冰的。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满打满算共事了七年,两人从刚加入黑手党起就一路互相打骂互使绊子直到其中一人攀上组织最高位,就算是用爬的,这么久的时间也足够他们培养出一定的默契了——因此他打了个寒噤,立刻就意识到现在的太宰是无可辩驳的“首领模式”,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不接受任何玩笑,如果不想被降罪,就恭恭敬敬服从指示,不要逆着他的意思来。

“……首领,我在为突击队成员安排今天的分工。”中也收拢了笑脸,二郎腿也放下来,用尽量简洁的词句汇报说:“为了把织田安全地带回来,压制武装侦探社的速度必须要快,得赶在他们——”

“你说抢婚?”太宰抬高音量打断了他。“你觉得我此行是前去破坏婚礼的吗?破坏织田作的婚礼?”

中也看了看芥川,又看了看车厢里一打儿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和他们怀里的M4以及身上满满的催泪弹烟雾弹,觉得这道过于明显的送分题似乎是个送命陷阱。

“十分抱歉,是我擅自揣度了您的意思。”他最终这么回答道。“我这就让人把枪都收起来。没有您的指示,不会有人擅自出手。”

“这就对了。”太宰轻轻哼了一声,“我只是去……去进行体面的告别。没有别的了。”他咕哝着,切断了对讲机的通讯。

一时间车厢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和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琢磨这个“体面的告别”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考虑到热武器和子弹都是首领指定的,这个告别莫不是抬棺送葬的意思,直接打出个冥婚现场的话,自然算不上破坏婚礼,毕竟目的也达到了,还附送白事一条龙服务以及对天鸣枪;可是五大干部之一又说不让他们出手,万一会错意的话需要体面告别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性命了,说到底为什么首领要带着数量十以上的打手(内含两个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把城市砸得稀巴烂的异能使)在非抢婚的情况下去参加婚礼啊(他自己穿的还是白西装)?

“我还以为他终于拿出了点首领的魄力呢。”中也在确认对讲机关好之后愤恨地咬牙道,向后靠到了车厢壁上,用帽子遮住了脸。“到头来还是个胆小鬼。好了,你们都听到了,把枪收起来吧。”

芥川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但并未出声反驳,只安静地把衣服由黑兽复原为本来的样子,其他小队成员也把M4塞进了小提琴箱(虽然芝加哥打字机被淘汰了,但塞琴盒这个传统还在,挺好的,复古又时尚),噤若寒蝉地并拢双腿把手放在膝盖上,假装自己真的只是一个盲人乐师。

一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

 

 

5.

太宰先是气势十足地握住了教堂木门的门把手,定了一会儿却又把胳膊放了下来。大门的玻璃格窗被非常有先见之明地用花朵和鹅黄色绸缎遮挡了起来,从外面无法窥见内部情况的一丝一毫。青年就那样生了根似的钉在那里,身后乌泱泱站了一群黑西装背小提琴箱的男男女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乐队指挥带着他的弦乐乐团被锁在了教堂外(是说为什么只有小提琴啊?),正在结婚的那对可怜人只能用口哨来吹婚礼进行曲了。

我只是来告别的。黑手党的首领想,试着不去勾画织田作的新娘的样貌。她会像昙花一样安静清纯吗?又或者她其实是个红辣椒似的暴脾气,只会在今天化为绕指柔?太宰不停切换着五官组合,但脑海中的画面依旧模糊不清,不管给新娘安上怎样的面孔似乎都不合适,他只能看到一件白婚纱上顶着一团稀薄的雾,而织田作即将和那片雾结为夫妻,他在祭台前亲吻她,被乳白色的水汽吞掉了脸。

然后教堂的门就飞快地打开了,木质结构向两侧猛地撞去,直带得玻璃格窗都嗡嗡作响,太宰维持着伸手的姿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用力推门的人正是自己。突击小队似乎都被他的突然发难吓了一跳,以为这是要开始动手了,纷纷把琴盒摘下来准备打开;中也活动了一下脖子,象征重力被操纵的黑红色已经把他包裹起来,芥川也摆出了战斗态势,黑兽从燕尾服的后摆向上生长,对着放在门口的浅色系高脚花篮龇牙咧嘴。

而门的后方,正站在红毯尽头、代案之前的人,毫无疑问就是织田作之助。男人确实穿了白色的燕尾服,平日里(一个多月前的平日里,他是指)总是不服管束的头发被妥妥帖帖梳理整齐,更细节的部分从这个距离看不太清了,但是从现有部分来判断,织田作非常适合这么穿——如果把他的照片挂在婚介所会有一万个姑娘穿好婚纱排队等着嫁他那种程度的合适——他听到响动转过头来,隔着一整个教堂的距离看着他昔日的恋人。

但他的新娘不在那里。

太宰觉得他本来是有想好他破门而入之后要说什么的,不,其实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破门而入,他应该礼貌地赶在6点婚礼开始之前一个小时就规规矩矩坐在宾客席上,而不是因为挑衣服换衣服梳妆打扮浪费了近半天的时间,最后穿着最初决定的那套白西装紧赶慢赶卡点到达,还超大力踹了门,结果发现自己打断了婚礼的进程、尴尬地在新郎已经入场而新娘尚未的节骨眼上横插一脚,现在不管怎么解释“我不是来抢婚的!”估计都没人会相信了。

“呃,我——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操,我在说什么?太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在心里踢了自己一脚,武装侦探社的战斗成员都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其中与谢野晶子笑得尤为瘆人。

“不,你来得很及时。”织田作似乎并未因为仪式中的节外生枝而生气,他稳稳站在那里,没有移动哪怕一步。“我很高兴你愿意出席,太宰。”

胡说。太宰压下一个寒战,尽量忽略从织田作口中听到他本名的违和感。他们交往的初期织田作会叫他“津岛”,没几天就换成了“修治”,那时候他还会给他写情书,还会邀请他外出约会,还会在并肩而行的时候牵他的手,还会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亲吻他。修治。他在他唇边喃喃着,气音轻轻软软,像在哄一只健谈的夜莺安静下去。太宰喜欢听他叫自己准备好的这个名字,他卖力地扮演着一个黑手党基层人员,经营着逐步完善的假身份,把所有秘密和黑夜抛诸脑后,去取悦一颗太阳。

——可是当织田作用那种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出“太宰?”一词时,他处心积虑编织的伪装便碎了个干净,他下意识想辩驳,“我不是太宰治,不是黑手党首领,这只是个误会”,但是所有词句都离他而去了;他当然可以想办法把这个糊弄过去,解释说自己是首领的影武者,是第十二号克隆体,或者是某个勉强能搭上关系的远房亲戚,可太宰同样知道那不过是虚假的、临时拼凑的框架,织田作不会也不应该选择一处摇摇欲坠的谎言落脚,他值得更好的伴侣,值得太宰治离他远远的。

他说我很高兴你愿意出席。

现在太宰确定织田作是在对他的不辞而别拒不相见进行报复了。但就算他一千万个活该,他也无可抑制地感到了愤怒和委屈,刚收到请柬时排山倒海的复杂情绪卷土重来悉数堵在他的喉咙和鼻腔里,而太宰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一一分辨刺向他皮肤的究竟是什么了:他想说恭喜,想说侦探社居然能够借到一栋城市认定的历史建筑物作为婚礼举办地点真是好大的排场,想说你找到合适对象的速度倒是挺快,想说你究竟为什么要邀请我,想说你最近还好吗?我很想你。

可是这些话太宰哪个都没能说出口,夕阳正从教堂的彩窗里照进来,红橙黄绿蓝靛紫地把织田作包围在正中间,他一如身处Lupin时那样微笑着,身边的空位亟待补上一位赶赴婚约的新娘。

“哦,那太好了。”他梦游般咕哝着,“看来我什么都没有错过。”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太宰的记忆混乱不堪,他只记得自己摇摇晃晃走到靠中间的长凳上坐下来(他的突击队队员和小提琴琴盒坐满了3排整),听福泽谕吉以新郎父亲的身份发言。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侦探社社长难得柔和了眉眼,说了一些织田作刚刚加入侦探社时的趣事,大部分和咖喱、猫以及唠叨的老太太有关,教堂里气氛很好,花香很浓但并不让人讨厌,织田作的蓝眼睛,插花眼里的祖母绿别针,他看向我了吗?或许吧,他的头发正落在一格被红色玻璃筛进来的光束中,像森林里的篝火,燃烧的硝烟味。

……硝烟?

太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他猛地站起来想提醒些什么,但在他来得及发出声音之前,小规模爆炸的巨响和热浪就先一步扑面而来了。

 

 

6.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宰抽空在枪声中大声问道,他趁乱跑到了织田作身边,正调校着一把从人偶手里抢来的MK23——那些突然凭空冒出来的非生命体当然是异能做出来的,碰到太宰就会消失,但是枪械和子弹都是真货,击中他就会导致实打实的伤害。“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你所见,我们被袭击了。”织田作看了他一眼,颇为游刃有余地探出身去开了几枪,又迅速回到掩体里。“侦探社被他追踪了很长一段时间。对方的异能是生成一定数量的可操控人偶,如果找不到本体的话,我们就需要赶在它们再生冷却期结束之前将其破坏殆尽。我不建议你去碰它们,如果一个人偶被无效化的话,不会被算作破坏,也就不会有再生冷却期,会直接有新的人偶补充进——”

“我不是在说这个!!”太宰尖叫着拉了好几下套筒,“你们看起来准备得很充分,你甚至在外套下面直接带了枪!这是个局吗?整场婚礼都是?”

“我还以为这很明显。”织田作笑了起来。“这里没有侦探社的文职人员、所有看起来像普通市民的婚礼参与者都从各种地方掏出了武器应战、我和社长轻松躲开了爆炸,如果是以杀害为目的的话,火药的分量太少了,爆炸范围一定是经过精心调整的。”他清算着疑点,末了眨了眨眼。“所以,是的。这是为了引敌人现身、主动攻击我们的而设下的局。太宰的话,应该在进入教堂的时候就猜到了吧。”

我没有。太宰没好气地想道。那时候谁有闲工夫注意这个。

“所以你邀请我来,不过是为了借用港口黑手党的战力?”他多少感到冒犯,却不是因为市内最大黑帮被牵着鼻子利用得团团转,而是不过如此举手之劳,织田作居然觉得需要靠这种手段才能得到他的帮助。“你们侦探社怎么回事,到底把合作对象当成了什么?”他无意识地开始使用那种半威胁式的首领语气,并未察觉到一小部分自己正在脑海里开心地唱着歌。婚礼是假的。他没有要结婚。

但织田作摇了摇头。“你误会了,太宰。”他利落地换了个弹夹,枪械在他手中发出清脆的金属啮合声。“——婚礼确有其事。毕竟我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人偶师会在今天现身,如果他决定不要趁机袭击我们,但你却来了的话,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盟友关系恐怕也会在今天终结吧。所以邀请函是真的,我的确是要结婚了。我不会拿这种事欺骗你。”

太宰突然觉得有点拿不住手里的进攻型手枪了。“……那新娘呢?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吗?”他问道,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真诚。“既然人偶师来袭击了你们,你也暂时没办法继续举行仪式了吧。这可真是遗憾,明明是你期待了很久的日子。”

“不,实际上婚礼会继续下去。我们只预定了示罗教堂一天,造成这样的破坏,再想要使用就会变得困难。因此无论如何婚礼都会如期举行。”织田作做了一个表示转移藏身点的手势,接着迅速冲出掩体,太宰紧随其后,跟着扎进弹雨与火药味之中。

“教堂使用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过是一份批准文件,我可以帮你解决这个。”他瞄准一个人偶的头开了一枪但未能击中,子弹贴着人偶头部的外壳擦过去,然后在即将嵌进教堂立柱的前一刻被红色的重力捕获,堪堪停在毁坏历史建筑的边缘,直接落到了地上。很好,这说明中也有在好好干活。让他尽力控制教堂内的损伤是正确的决定。“话又说回来,我没有看到新娘。你们是打算开个ZO○M视频会议还是怎么?”

“不是新娘,太宰。是新郎。”

“……哈?你要和男人结婚??”那怪不得找不到有用的信息,因为一开始方向就是错的。太宰咬了咬牙,在织田作蹲到一个小演讲台后方时也跟了过去。歹势,这么看来我岂不是完全没有输在性别上?!?

“而且他已经到场了。他向来很准时。”

“唔、唔。守时确实是个好品质……”到底是哪个幸运的混蛋?那个举着V冲的白衬衫?不,他看起来太普通了。那个花衣服品味又太差,也不会是他。操,难道是侦探社里的人?

“我原本还担心他不会露面,一直很紧张。为了不波及到一般市民,作战开始后会有来自国外的异能者帮助我们把教堂隔绝到异空间之中。要是袭击开始之前没来得及进入建筑的话,就只能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见面了,举行婚礼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他赶上了真是太好了。”

“你是对的。赶上了就好。”他为什么没有半路遇到堵车或者是爆胎?或者是睡过了头,看错了表?太宰心不在焉地又探出身,假装在瞄准那些跑得飞快的人偶,实际上是在作战成员里寻找今天结婚的另一个主角。不行,果然哪个都配不上织田作,哪怕做决定之前让他来掌掌眼呢?这可是终身大事——“太宰,小心!”黑手党首领视线向上一斜,被人一把拉了下去,一枚子弹贴着他的发梢堪堪飞过,要是织田作没有预言异能的话太宰大概已经死了。

——并且他的尸体会以一个十分别扭的姿势被织田作搂在怀里。

“……诶?”太宰习惯性地也想去拥抱身前的人,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都渴望着爱人的抚触,过去的一个月中为了舒缓这种需求他甚至特地去买了超人气抱抱亲和的宜○鲨鱼玩偶(然后匿名去网上打了5星评价),他熟知织田作的脊背与肩胛以至于他随便拥住一捧空气就能够圈出正好的宽度。

青年深呼吸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收拢手臂。他艰难地开口道:“织田作,你已经快要结婚了,就不应该再亲近你的前男友。”再给我3秒。3,2,1,好,足够了。

“呒,‘前男友’啊……”织田作若有所思地说着,空出来的那只手还在进行极限单手上抛式换弹动作。“从关系的连续性的角度来看,确实可以被归类为‘前男友’了。”

不要这么干脆地承认这一点啊,好歹象征性地否认一下啊?怎么直接顺台阶下了?“……你这不是很明白吗?”

“——虽然技术上来讲并没有错,但要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前男友’的话,还是稍微奇怪了些吧?”

“你知道就好,快放开我——呃,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7.

人们总是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之所以需要让爱情走向坟墓是因为大家都不想让爱情横死街头曝尸荒野。还没有当上首领时太宰曾经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首先,婚姻的本质是为了解决财产分配问题,而不是为了杀死谁和谁的爱,就算真的杀死了,也只是附送的而不是主要目的;其次,组建家庭不过是社会对于个体的规训,固定的配偶其实是无利于基因多样性提升的,不过考虑到地球上已经有这么多人类了(由99%的蠢货和太宰治组成),或许这条可以被划去;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那时候他认为不会有任何人爱上自己,自己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可织田作不是任何人。他约莫是外星来的视察员或别的什么,平时把触角藏在前额下面,总是记得毛巾放在哪里,有一个装满了泛银河系含漱爆破液和销魂浆的四次元口袋;太宰一度认为织田作是由圣诞惊喜糖果做成的,不然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喜欢和织田作待在一起,看在随便谁的份上,他甚至都不喜欢圣诞节。

——但他确实喜欢织田作。这很不可思议,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太宰治开始觉得要是能带着织田作的爱情一起死在坟墓里,实在是一件好过头的美差:这可是他求而不得的殉情!多浪漫啊,而且合法合规,官方允许,如果他不是黑手党首领的话,他就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和热情奔向那一圈由环形金属做成的墓碑了,他会把墓碑带在身上,展示给所有人看,瞧,太宰治死了!他就葬在这里,和他的配套爱情一起,埋在这坟茔之中啦,但你们不必同情他,因为他并非孤身一人迎接的死亡。

如果他不是黑手党首领的话。

“等等,什么???怎么回事???”太宰没有被放开,织田作抓着他的手沿着红毯奔跑起来,白燕尾服的后摆蹭过他的腿。“快松手!织田作!太危险了,松手啊!”他看向周围,人偶的数量虽然有所减少,但依旧没有到达安全阈值,黑手党的突击小队因为被下达了命令要求“尽量不要破坏教堂内部”的缘故,并未尽全力不计后果地战斗(尤其是芥川,在被说了“不去撕碎什么的话,你就彻底没用了,毕竟你只擅长那个”之后打得束手束脚,还要分心去和中岛敦吵架,输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加上特殊子弹伤害不足,擅长造成范围伤害的中也又把绝大部分精力放在止损和支援上,纵使有福泽的临时异能增幅加成,他们也依旧没有占到太大的上风;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有与谢野在场,不会真的有伤亡出现,身着米白色伴娘裙的恶医女士一边发出很可怕的笑声一边借着中也的重力操控满场飞来飞去,像个真正意义上的天使一样降落到濒死的己方人员附近(如果还没有濒死就补一刀让他们濒死)用链锯为重伤者驱散死亡,侦探社的各位似乎都已经习惯这个了,但太宰带去的人看起来会在此役过后产生巨大的心理疏导需求。

“这可不行。我们需要一起走过这段路。”织田作就算被封住了异能,也仍是一位优秀的突击手,他弹无虚发,恰到好处地清理了挡住他们去路的敌人,整个教堂里只有红毯像被摩西指出的海床道路那样未受波及,直通向彩窗之下的代案。“与谢野女士,麻烦你了!”他高声喊道,把太宰更紧地牵在身侧。

“交给我吧!”还浮在空中的女医师畅快地笑起来,她自腰间解下一个小包,从中掏出了一把粉色的花瓣和生米用力向着红毯上抛撒过去,这让她看上去终于像一个会出现在宗教壁画上的天使了(前提是忽略她手上的电锯的话),米粒雨被红绒毯安静地吞没,花瓣则纷纷扬扬慢慢悠悠飘落下来,在织田作冲刺的时候打着旋擦过他们的脸颊。

织田先生!织田作之助!”她说,因为笑得太厉害而肩膀不停抖动着,“你是否愿意与太宰治——黑手党的现任首领,先是用假身份欺骗了你,之后又把你晾了一个月、让你在四个星期之内耗尽了一整年份酒吧宿醉体验,除此之外只可能无恶不作而不会善行广施,但你还是决定你依旧爱着的那个混账——你是否愿意与他结为伴侣?

这都什么跟什么?是我错觉还是我真的被骂了?太宰张着嘴,刚想发出一些表示疑惑的愚蠢声音就险些吃进去一片花瓣,他抬起头愤怒地看向侦探社社医,试图用眼神礼貌地否决掉一些加在他身份前的定语,但转念一想她每一条说得好像都对所以就又蔫了下来。此时织田作已经拉着太宰跑到了代案前,男人用手枪枪柄狠狠砸向一只跳起来扑向他们的人偶,回身送了几枚子弹进它脑袋里,接着用力把太宰拉到自己身前,他们的胸膛撞在一起又分开到合适的距离,彼此的心跳在那零点几秒里灼烫了对方的白西装。

我愿意。”他看着他的眼睛,一边快速喘着气一边说道:“因为我清楚他肩背上压着山岩、钢铁与横滨城所有的建筑,只要他站在暗处,别人就不必站在暗处。我不会苛责一片灯后必然存在的影子,正如我不会苛责一束一无所知的光。”但我知道。织田作用气音说,我总会知道的。

太宰愣怔地看着他,手还被握着,完全忘记要往回抽。

激辣咖喱先生,你的ins粉丝要哭死了,特别是次次给你留电话那个。”与谢野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而太宰的关注点则完全落在了“什么织田作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ins账号吗”上面),大概会连续一个星期出现在突击队成员噩梦里的电锯天使小姐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既然你选择了——呃啊、”可惜她没能说完,就被异能猛地拉扯着飞向了另一个被人偶击中了右胸的治疗对象,重力操使一边大喊着“先专心干活行吗!”一边把让谢野的速度降下来轻轻落在地上,“而且这证词都什么玩意儿,这么说谁还会想结婚啊!”(“不过关于他是个混账这一点我完全赞同。”“中原中也你月底奖金没了。”)

“嘁,这不是还没死吗?死了再来找我。”与谢野自上而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可怜人翻了个白眼,无视黑手党成员惊恐的号哭声再次让电锯工作了起来,“国木田!我这里太吵了,你来继续!”

“——不要给我添麻烦啊!”侦探社钦定下任社长咬牙切齿地回吼道,手里钩爪枪的线还缠在好几个人偶身上把他们捆作一团,等贤治用禁止停车的交通告示牌解决问题。“真是的,一个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证词也说得牛头不对马嘴……”国木田咕哝着,用一个肘击漂亮地解决了从背后偷袭他的可动人形,朗声道:

既然你选择了婚姻生活,那么你是否愿意抛弃过去的习惯,包括但不限于被老太太拉住唠嗑导致迟到并毫无反省之意、把你能遇到的所有流浪动物甚至是人类都带回社里、要求辣咖喱的次数过多使得楼下的漩涡咖啡厅完全放弃了甜咖喱配方,你愿意改正这些,并与你的伴侣一生互相敬爱吗?

“完全不对吧!!!完全不对!!!与其说是毫无改善不如说是变本加厉了!!!”港黑干部撕心裂肺地尖叫道,但好像没人在意他。

我愿意。”织田作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我会和他分享同一间屋、同一张床、同一个清晨;我们将一起走过街道、堤坝与浅滩,即便我们的道路不在一处,我们也势必殊途同归;我们涉足的土地不会有被抛弃的人、不会有被置之不理的痛苦,只要我们仍在守护这座城市,我便不会停止爱他。”他想了想,又补充说:“当然了,我知道你不太能吃辣,我会和漩涡的老板说一声,拜托她把甜咖喱加回菜单的。”

“你真是太贴心了。”太宰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依旧有些感动,他的口味虽然不算淡,但确实吃不了那么辣的咖喱,不过织田作喜欢的东西他都乐于尝试。

“那你下次再敢给我迟到一个试试,织田,发下的誓要好好遵守,再有违反一律当出轨处理,你绝对——呜呃、”非常不凑巧的是,国木田也没能成为那个一口气把证婚词说到底的人:几只结束了再生冷却期的人偶又爬了起来,把金发男人撞到在地,与谢野闻风而动,兴冲冲地提着电锯就朝他跑过去了,看样子短时间内两人都无法继续胜任司仪一职。

“哎哟,接下来轮到我了吗?”宫泽贤治眨了眨眼,欢快地朝教堂内唯二穿了白西装的人挥了挥手。“看这里——织田先生!请看这里!我要开始了哦!”他把道路标牌像链球一样转着圈抡动起来,几个躲闪不急的人偶被干净利落地拦腰截断,岩手县出身的质朴少年用他生于问候山峦、致意田野的高亢嗓音唱道:

你是否愿意接受他做你的丈夫,无论他会不会把刚出生的鸭子宝宝养死,能不能为待产的母牛顺利接生,你都会体贴他、照顾他,互相谦让,教他正确地分辨果实与种子,帮他分担农活吗?

“你胡说!!!”这回率先暴起的人换成了芥川。“少瞧不起人了——我们首领当然能轻松养活刚出生的鸭子宝宝!!!”

“你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啊!!!”

“你才是少瞧不起人了,鸭子宝宝很不好养的!!!”敦气鼓鼓地用虎爪撕碎了一条即将破坏木制长凳的罗生门。“鸭子宝宝很容易着凉,但又喜欢往水里跑,一个不注意就会感冒,才没有那么容易照顾好!!!”

“也不是这个问题吧!!!”中原中也把3只人偶的脑袋撞在一起,抬手将与谢野调往另一个受了伤的同伴身边。“是说为什么这婚礼能进行得下去啊?!?完全没道理好吗!!!”

我愿意。”织田作把莫名其妙的附加条件一股脑应允下来,第三次承诺道:“我们会互相扶持,在他需要我的时候赶往他身边;同样的,我也会向他袒露我的想法,会向他索求。我们会产生矛盾,我们会犯错,毕竟我们都不是圣人,但我们不会停止互相理解,不会放弃倾诉与倾听。

“那真是太好啦!”贤治露出了相当幸福的表情,似乎是还想说点什么,但他转了太多圈,实在是站不住了,便垂头丧气地滑坐到了地上。“呜,抱歉,我太饿了……”

“没一个有用的!!!”如果音量也计在伤害结算里的话中也肯定是今天的mvp了,他一副放弃做人的表情,终于不再试图螳臂挡车,“结果这么一大圈下来,你们只在问自己人啊!还问得乱七八糟的,我们首领没有转身就走真是看得起你们!”重力使也清了清嗓子,漂浮到半空中,朝着上司的方向大吼道:

“首领!您是否愿意接受他做您的丈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疾病抑或康健,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说完他还骄傲地看了下面的人一眼,满脸都是“看看,这才是正确的证婚词,讲究”,并意料之中的收到了不少敬佩的目光。

可能是太宰错觉也可能是别的什么,轮到他回答的时候整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织田作依旧注视着他,在侦探社的各位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证婚词的时候,男人从未松开他的手,为了躲避朝他们袭击而来的人偶带着他像跳华尔兹一样转着圈,他们在枪林弹雨中拥抱着彼此,分享着同一束彩窗下的光,就算太宰当真被某颗子弹击中、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外界的响动依旧没有回来。太宰看了看紧闭的教堂大门,又将视线挪回织田作脸上。“……你知道的,”他轻声道:“我可以直接离开。我丢下了你一次,我就可能会无数次地这么做。”

“你当然可以。”织田作温和地说,笑容并未离开他的唇角。

“……但是?”

“是的,但是。”他稍稍前倾身体,让两人的前额相触。“——但是如果你当真那么做的话,我会伤心。”

哦,这好像是个问题。大问题。太宰想。织田作说他会伤心。

他深呼吸了一下,说——

 

 

8.

——我愿意!”黑手党的首领像突然惊醒似的喊将起来,整个人猛地扎进了武装侦探社社员怀里,“我他妈的当然愿意!!!”他抬起头,双手锁住织田作的腰,眼角飞快地红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干嘛二话不说直接送请柬过来!我真的以为你要和我认都不认识的人结婚了,可是我又完全查不到人选,还以为你是为了防范我、不让我找你麻烦才做的准备!”太宰扭脸就对着一只人偶连开三枪,在它倒地后仍不满足,又把整个弹夹里的子弹都打空才罢休。“——我想你怎么能那么护着她啊,凭什么啊,这些本来应该都是我的才对,可你却把它分给了一个我甚至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陌生人!也许她只是在打你稿费的主意,或者其实是个想渗透进侦探社的间谍,她甚至可能患有世界上所有种类的性病,而你对此毫不知情!你太容易被骗了!”(“你小子居然还有脸说?!?”与谢野一边抡起电锯切掉一个人偶的脑袋一边暴躁地冲他吼道。)

织田作叹息了一声,拉着太宰转过一圈,顺手用一个放在代案上的烛台敲掉了一个偷袭者的手臂。“不这样的话,你是不会主动来见我的吧?你不接我的电话,不回邮件,书信也杳无音讯,我才是不知所措的那个。”

“我只是——我只是没做好准备。”太宰硬生生把脚插到织田作腿间,把他卡在原地,自己别过胳膊用MK23送了一份人偶再生冷却期套餐出去。“仅此而已,我会去找你的。只要再给我点时间。”

“那么具体需要多久呢?一个月已经被证明不行了,两个月,三个月?或者两年、三年?”男人摇了摇头,卡住自己新郎的腋下硬是把他抬了起来,在太宰的惊呼声中解放了两人扭在一起的胫骨。“——那一天永远不会来的。太宰,你永远做不好足够的准备。你会说因为下雨了,因为有太多公文要批,因为你不小心撞到了小脚趾,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所以你无法来见我。”

“那、那才不——”太宰啜泣了一声,绝望地发现这几个理由他在过去的一个月中的确都用了个遍:他原本想第二天就去说明情况的,您好,很抱歉没有用真正的身份接近您,但我只是害怕会把您吓跑,毕竟您隶属于武装侦探社,而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但如您所见,现在我同您坦诚相待了,我不再会对您有所隐瞒,初次见面,我是太宰,太宰治,请问您还愿意和我交往吗?太宰应该在身份暴露的次日就亲自去说这些的,可是他接连遇到阴雨天,遇到批不完的文件,遇到位置相当不正好的桌子腿,遇到星期四,这都不是什么好兆头,今天并非他的幸运日,他肯定会搞砸,然后织田作不但不会接受他的道歉,更不会接受他。

“……可我确实想见你,”太宰只能这么为自己辩白,急迫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确实想见你,织田作,我想着‘至少要好好和你道别’才来的,可是我不知道我来了又能做些什么,也许你只是想看我的笑话呢?我——我一整个月没有理你,你肯定已经讨厌我了,但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这么快就和别人结婚啊?所以我还是带了突击小队过来,我也不清楚这么做有没有意义,枪里只有麻醉弹药,剂量也不大,我必须多击中你几次才行,可就算能够抓到你又怎么样呢?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完全没有想,可我还是来了,我想来,我想见你,织田作,可我又担心万一这是最后一面呢,我——”

“嘘,太宰,没事了,没事的。”织田作把他放下来,在板起面孔、抽出手揍人偶之前简短地拥抱了他。“——但你要知道,上个月我每天都是这么度过的。在这一点上我们扯平了,所以我不会为给你发婚礼请柬、向你隐瞒真正的结婚对象而道歉。”

“呃、”

“你就那么消失了,太宰。我知道你还在,就在黑手党的大厦顶层,你一直在那里。可是如果你决定躲开我,我就将永远都找不到你了。你做得到这个。”他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眉头痛苦地塌下去。“——你还会回来吗?只有我在认真对待这段感情吗?身份可能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是你连解决的尝试都不肯做出就直接离开的话,是不是因为我不值得你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又或者你只是厌倦我了,不再对我写的情书感兴趣,不再想和我约会,甚至不愿意再见到我?”

“你——你怎么能那么想!”太宰用没握枪的那只手捶了他一拳,“我怎么会不想和你约会、对你写的情书不感兴趣?!你写给我的信我都能背下来了!!我才是那个害怕你会因为我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而不要我的人啊!!”

“现在我清楚这一点了。”织田作腾出一只手去擦太宰的眼泪,“你刚刚同意要做我的丈夫,所以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还是说你反悔了?”

“我不!!!你才是不准反悔!!!”太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在说话途中打了个嗝,他更用力地抱住他的爱人,被宝石胸针硌痛了胸口也没有松开。“——织田作,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你下次不要再突然结婚了,拜托,别这么对我,我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只会有这一次,只会是你。我保证。你也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呜、嗯、”太宰使劲吞咽了一下,大幅度地点了点头。“我保证。”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丢掉了碍事的热武器,用彼此的脊背来填满空空如也的双手,用对方的心跳来补足寂静无声的右胸腔。或许确实有什么事物死去了,但埋葬它的地方土壤丰沃,有着充沛的雨水和阳光,金属坟墓远不会是终点,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和世界上所有的时间。

 

 

9.

“织田。你们已经谈妥了?”一道冷静而克制的声音伴随着刃物破空的飒响平稳地自后方传来,一颗人偶的头颅划着弧线砸到了代案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掉了下去。

“——是的,社长。”织田作放开太宰,转头看向拾阶而上的银狼。

“很好。”

比起西式衣装,福泽谕吉更喜欢传统些的和服,但今天他难得没有选择平日里的着装搭配,而是穿了一身军礼服——这可是连他去接驱魔梓弓授勋时都没有的待遇——以长辈的身份担当这场婚礼的见证人。

我们不信神佛,无惧鬼怪。”他微微颔首,将刀收回鞘内,注视着面前的一对新人,“我们凭借自身的意志行至今日,毋须向外物许诺什么。

太宰显得有些尴尬也有些紧张,森先生或许会更擅长面对这位旧日的战士,但他是没有做好在这种场合下近距离接触福泽的准备的。因此太宰就只是抿着嘴站在那里,下定决心要撑过大概率会把他骂得体无完肤的最后一轮侦探社特供证词。

但他没有等到。

——因此,你们适才的发言,均为向彼此起誓。”福泽说,站得笔挺,双手放在武士刀刀柄上,比起被刀支撑,更像他支撑着利刃。“你们不会辜负它。

“是的。”织田作拉起太宰的双手抵在胸前。“我愿意。”

你呢?他的蓝眼睛这么问道。

“是的。我愿意。”太宰喃喃着,感觉自己被取走了一部分,新填充进来的火焰太烫了,他的心被烧成了液体,全都涌向了他的泪腺。

“那么,祝贺你们。”银狼严肃地点头表示认可,接着转过身为他们留出足够的私人空间。“既然你们已经结为伴侣,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

他踏出一步,刀飞快地出鞘,径直劈碎了最后一只人偶,异能碎裂的响动遮盖了嘴唇相贴的轻微声音。

 

 

10.

暌违了一个月的亲吻感觉起来好得出奇,太宰就像他和织田作在酒吧里确认关系那天一样,抬起手臂环过了恋人——啊,现在是丈夫了——的脖子,但没有更进一步地索取;他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他已经拥有了他想要的人,他可以慢慢来,织田作总会在这里的,他哪里都不会去。

“所以,感觉如何?”织田作贴着他的唇角笑了,声音轻轻软软的,像在哄一只健谈的夜莺安静下去。“我今天也涂了唇膏。它有让吻的味道变得更好吗?”

“——我不知道。”太宰摇了摇头,假装苦恼地说:“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我没能尝出来。让我们再试一次吧。”

 

 

——END——

 

 

Endnotes: 从入坑到现在我写了起码70w字织太酱,头一回让中也真的出场并且有台词,根本里程碑式的飞跃,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来自外国的异空间异能者是娜奥米·诺维克,能力名“我们的归档”。之前让她当了反派,但这次她是板上钉钉的好人。

*森先生全程ZO○M参与,但是等大家开打之后就没人有手管他了。虽然有在惨兮兮地喊“嘿——有人吗——谁来帮我把平板捡起来,我现在只能看到天花板啊……”但没人有余裕那么做,所以他错过了所有的重要婚礼画面。(“有官摄吗福泽先生?只有您能作为父亲参与也太狡猾了……”“没有那种东西。”)

*正文里有一处小链接,点进去的话能知道些关于这个织为什么这么会的hints.


迷之小剧场:

太宰扔出去的捧花砸中了敦,芥川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就过去了,作势要抢。

敦:???你干嘛啊???

芥:太宰先生丢出的捧花就由我来——

敦:这儿围攻人偶师呢你认真点儿成吗!!!你知道接捧花什么意思吗你就抢!!!

芥:最先把捧花fetch回去的人会得到认可

敦:完全不对!!!!!!狗吗你是!!!!!!

没有姓名的人偶师:对啊这儿围攻我呢你们认真点儿成吗!!!(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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