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芥+织太/if线】某敌对组织的无事生非(3)

加州厕纸批发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重出江湖了,无事生非出本预定√

虽然现在说这个有点儿早,但是公开部分会挖掉车和结局以及番外,又或者截稿前两个月写到哪儿公开到哪儿。是我一如既往乱七八糟想哪写哪的风格,还请别太期待。


又及,敲了些许不具体点名但针对性极强的怼人,我也有我的言论自由权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朋友随意跳过这一段就好。

——我就是要让if线织太酱结婚。因为结婚并不仅仅是盖个章而已,结婚意味着可以有更好、更快、更密切的沟通,是一个情感确立的认证,一个重整旗鼓的决心,一个他们会共同面对今后朝他们袭来的一切的誓言。这绝不仅仅是对于“织太酱要结婚!”需求的无脑满足而已,这是一个让人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能性,一个给人重新站起身的勇气的开端。这是我会通过结婚一事表达的,同样是我读出来的、我理解到的

因此我会让他们相爱,让他们结婚。他们当然值得一场爱恋,他们理应拥有一段婚姻。

所以请尽情去期待、去喜爱他们的婚礼吧!这是你们自己的口味,不需要谁来规范,没有孰高孰低,用力去喜欢你们喜欢的,去放声赞美作者,去为你们想看到的、治愈了你们的剧情欢呼吧!不要去理会那些说你们的品味不够格、对人物理解不够到位的声音,不管那声音得到多少应和,都不要去理会,只关注你喜爱的、认可的部分,然后高唱出你的欢悦之情吧!说你想看更多,说这是你最喜欢的发展,说这就是你心目中的他们。

——因为你知道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没有无法解决的难题。只一个人是不行的,当然不行,但当他们并肩而立、面朝同一个方向的时候,世界上绝没有会对他们合拢的门扉。她们说你只看到起点而对那之后的悬崖熟视无睹,但实际上你也不需要知道比起点更多的东西了,从他们牵起手的那一刻起,你就早已经对终点所在之处,以及对那里应有的美好心知肚明。

他们会有最棒的结局。

我人微言轻,但我确信if线的他们最终会好起来。我会那么写,我会让他们结婚,我会给他们我能给的一切幸福。如果你恰巧愿意相信我的话,就请放心大胆地看下去吧——所有的问题都会被解决,所有的痛苦终将被拂去,治愈他们的不会是时间,而是从近在咫尺的彼此身上汲取的勇气。这份勇气会成为利剑,会成为战歌,会成为旌旗,会成为世间所有正面的力量,会成为道路的基石,如势不可挡的雷霆径直延伸向应许之地。

何畏悬崖、何惧荆棘?你会到达那里,正如他们也会一样。

哦敦芥酱的话明明交往都还没开始但是看起来已经像有娃夫夫了直接一马平川奔向幸福康庄大道所以完全没问题的不用担心


无事生非前情提要请点击这里(1)这里(2)

双及,这章真的沙雕到我自己都目不忍视,不建议在食用途中饮用任何液体

叒及,真的没逆,真的,信我。

 

 

某敌对组织的无事生非

Thy Foe and His Much Ado about Nothing Planeth

 

 

第三幕


第一景

 

“饼干没有了……”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抱着饼干罐子扁了扁嘴,还是坚强地没有哭出来。“明明昨天还有剩的……”他看向自己的临时保姆,用非常刻意的委屈声音抽抽搭搭:“织田先生每次去超市就能带回新的饼干……”

被一个人类幼崽用毫不掩饰的期待目光盯着实在是有些叫人毛骨悚然,不过芥川(是的,他又被同事拜托了照顾孩子,这种事就不能开头,绝不能,他算是知道了)决定无视这个。“我可不是织田先生。”年轻人铁青着面色拒绝道:“等他回来你会得到你的饼干,但不是从我这里。”

“可是,可是他不会天天回来,织田先生很忙的。”小孩子垂头丧气,嘴巴撅成一个不甘心的小挂钩,“我知道他有很多事要做,他忙着和坏人打架,要保护城市里的大家……所以我已经很省着吃了,大家都在省着吃,不想太麻烦织田先生。”他就像能够从空空如也的罐子里凭空瞪出一些甜蜜的烘焙物一样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如同夜晚的向日葵。“……可我们还是吃完了它。”

“——”芥川的喉咙里卡出“咯”的一声,一小部分他疾言遽色地告诫自己说这不过是小鬼们常用的伎俩,仗着自己年龄尚小为所欲为,撒个娇然后伸手等待想要的东西主动送上门来,即使他们有别的途径能够获取他们想要的东西。这是他们的优势,没人会怀疑一个5岁的孩子能说出什么弥天大谎来,何况这可是织田收养的孩子,那个织田,就算这群小魔鬼哪天突然决定洗劫横滨所有的银行然后再用那些钱去洗劫所有的甜品店他都不会感到惊讶,他才不会轻易上钩;然而另一大部分他——压倒性的一大部分——无可抑制地开始回想起他还没有被织田带出贫民窟的那段日子(等等,这么看来他是不是也得和这群孩子一样,被归类于有抢银行养甜品店重大作案倾向的“织田家”的一员?),少有人愿意接济他和小银,食物永远需要靠自己打拼或偷抢,饼干和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一点点碎屑都足以让兄妹二人开心很久;但就算是在藏污纳垢的底层中,也不是没有小小的善意,他确实收到过不知来自于谁的馈赠,芥川可以肯定那都是不同的人——他不认识的陌生人——给他和妹妹的,一小块硬面包,一份能够下咽的水,或是几片用于包扎伤口的布,倒不是说他离了他人的帮助就活不下去,可他能够得到的部分感觉起来是如此的好,那些时候芥川会罕见地想也许这个世界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织田先生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或许就是将那些他曾接受的善意成百上千倍地放大之后的集合吧。

芥川攥着拳头,深呼吸了一下把反刍上来的记忆压回去,想说点什么宽慰的话来安抚一下男孩。“他很快就会带着更多饼干来看你们。”他斟酌着说道:“你是对的,他只是很忙。”还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占据了绝大多数夜晚,织田本可以用那些时间给孩子们读晚安故事的。

“所以,那个,能不能拜托芥川哥哥——啊痛!”还不等男孩皱起来的小脸完全展开,一只手就轻轻敲到了他头上。小家伙腾出一只手捂着头顶愤愤不平地转过身,对上了自家姐姐不赞同的眼神。

“不可以再继续麻烦芥川哥哥了哦?”咲乐摇了摇头,抓住环保袋的提手往肩上拽了拽。“我去买就好,别任性啦。”

原来这地方还是有懂事的人的。芥川刚想松口气(他可不想从超市回来之后看到这群小魔鬼中的任何一个出事,比如用土炸药炸了房子或是浇汽油放火烧了后院什么的,织田不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才请他来带孩子的吗?),就发现小姑娘拿的环保袋也太多了点,左右肩上挂的加起来总共6个袋子。

“你这是打算买多少东西?”他皱起眉头(倒不是说他有眉头)问道,“把你的购物清单给我看看。”

咲乐乖巧地递给他一张便签卡纸。“我们不仅需要饼干,还有火腿、吐司、芝士片、果汁、奶粉、婴儿泥,还有——”她掰着指头点算着,能够用于计数的手指越来越少,“还有尿布。应该就这些,便签上也有写的。”

芥川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你打算自己去?一个人?”

“嗯,幸介他们要留下来照顾最小的孩子,他和优哥哥可擅长对付那些还需要人喂的小家伙啦。芥川哥哥就陪着其他人玩就可以了,他们总是精力充沛。”

“那你打算怎么去超市?又怎么回来?”

“走过去,再走回来呀?”女孩眨眨眼,“我还不会骑车呢。”

“……你以前也这么做过吗?自己走去超市采购?”

“这倒是没有,一般都是织田先生负责买东西的。但是不用担心,我去帮忙跑腿买过酱油,知道应该怎么做:选购需要的商品,去收银台结算,然后装袋,把买到手的东西带回来。很简单的,我能做到!”

让一个9岁的未成年少女自己用走的去超市采购再让她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腿回来,这听上去似乎和炸房子或者烧后院位于同一个危险等级。“——你留下,我去。”芥川在能想到别的解决方案之前便开了口,“酱油可不会重得让你在路上失去平衡摔倒,也不会让袋子勒痛你的肩膀或是手。”

“诶?不用麻烦芥川哥哥的!我可以做到这个——”

“不行。”芥川发动了罗生门,浅色大衣伸展开来,毫不留情地抢走了咲乐的环保袋。“你留下来看好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他又转向最初发起超市提议的男孩,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你最好乖乖的。”小家伙欢呼了一声,点头如捣蒜,保证自己一定做一个乖宝宝。很好,芥川哼了一声,这才整了整被拽得乱七八糟的外套,用前去寻仇的表情大踏步走出了房间。

他绝对要找织田讨回这个。织田欠他一个(或不止一个)人情。芥川想。

——然而等临时保姆刚一出去,原本嘈杂的房间就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吵吵嚷嚷的儿童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游戏,齐刷刷看向合拢的房门。适才哭哭啼啼的男孩抛开了前一秒还爱不释手的饼干罐揉了揉脸,自豪地向咲乐邀功道:“咲乐姐,我做得怎么样!”

“非常好。”女孩子温柔地笑起来,抬手拍了拍弟弟圆滚滚的脑袋瓜。“我们的计划实行得很完美哦。多亏了你,芥川哥哥一定能在预定时间范围内出现在超市里。”

“呼嘿嘿~不愧是我!”小家伙又骄傲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他小幅度蹦蹦跳跳,双手在身体两侧上下挥舞着,“织田先生也会夸我的,对不对?芥川哥哥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昨天才和太宰先生一起来过!”

“他会的,太宰先生说不定还会奖励你冰淇淋。”

“太棒了!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算给我更难的任务,我也可以完成!”他信誓旦旦地叉着腰,“嗯,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去抢银行呢?”

“别说这样的话。你知道我们不会那么做。”姑娘用包容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耐心地解释道:

 

“——甜品店要到下个季度才会一口气推出足够多的新品,耐心点。”她又想了一下,补充说:“也不准再进行任何的炸药制作尝试,汽油也要收起来。”

 

 

第二景

 

“敦君。”黑手党的首领平板而无感情的声音从落地窗前传过来,中岛打了个哆嗦。

“呃,是,太宰先生?”他颤巍巍地回应,又把背挺得更直了一点。“请问叫我来是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呒,”太宰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评估什么似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换衣服了啊。”

“啊,呃,这,这个是……!”敦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天送完幼儿园小朋友没有换回原先的毛领子黑大衣,就这么穿着优○库的米奇合作运动衫一路来到了港黑大厦顶楼。糟了,他的顶头上司该不会是个不满于越来越多的童年被真人化的迪○尼黑吧?虽然衣服的效果确实很好,又透气又凉爽,之前很怕他、一直不敢离他太近的几个小姑娘今天终于是鼓起勇气向他道谢了;但用它来面对横滨最大黑恶势力的头头,透气和凉爽和幼儿友好只会让他不得不靠抖取暖,完全无法保证他在冷冰冰的黑暗面正中心身旁的存活。

就在敦开始思考他的遗书到底收在哪里了的时候,太宰一反常态地微笑起来:“我听说了,是芥川送给你的吧。”

“是、是的……如果您认为不合适,我会把它——会把它退还给侦探社的。”

太宰似乎被他的反应娱乐到了。“我可没那么说。你大可以留着它。我们还需要和侦探社搞好关系,记得吗?合作状态。”他向后靠到椅背上伸展着肢体,懒洋洋地开口道:“然后,关于这次叫你来,是要叫你去为我做一件事。”

难道可以摆脱社区治安官的身份了?!敦猛地抬起头,不知是该对此感到开心还是惊恐。“请您下达命令!”他大幅度鞠了个躬,盯着自己的鞋尖,额头上不自觉渗出汗来。

“——帮我去买一瓶波子汽水吧。”太宰轻飘飘地说道。

“是!波子汽水对吧!波——诶?”

“波子汽水。”青年温和地提示道:“瓶口会有一颗弹珠,喝之前要把它摁下去的那种。”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中岛敦张大了嘴巴,以一种相当愚蠢的表情死盯着太宰,而后者不为所动,仔细地讲起了自己的要求:“是H○ta的波子汽水,热情果味的,附近只有一家超市上架的新品,今天就是进货日。”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指甲,“去那里帮我跑个腿吧,敦君。也不用太着急,我过一会儿有一个会议,你中午之前回来,让我会议结束之后能喝到就可以。”

“好,听您吩咐……”男生低头表示顺从,纵使内心的吐槽已经快从胸前的米老鼠嘴里喷出来,也还是冷静地保持了沉默。这也太莫名其妙了,为什么啊?如果太宰先生真的只是想喝到一瓶波子汽水,在他有机会得到跑腿传唤之前就肯定已经有一万个人上赶着把成箱的碳酸饮料塞在装满干冰的货车里送过来了,哪里轮得到他;可是能够买到汽水的地点过于具体,如果只是想支开他的话,没必要把条件限定得如此详细,随便把他塞去一个其他区域继续送小朋友过马路就可以了,难道说太宰先生是需要他在特定的时间内出现在那家超市内,所以才这么做的?但要是果真如此,他也可以直接下命令,敦势必不会也无法拒绝,又为什么非要给他安排一个买波子汽水的任务呢?

敦怎么都梳理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放弃思考,认命地准备去买一瓶H○ta出品的饮料。

往好处想,至少不是让他再去侦探社,敦努力说服自己去超市跑腿同样是件美差,不去侦探社他就不用见到芥川: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芥川就是在偷偷喜欢自己了,不然谁会突然颈椎被害式转变态度,毫无理由地给死对头送衣服呢?除非他早就想那么做了,不过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这才给了个口子就迅速有所行动的。

顺便一提,他才不在意芥川有没有吃他送的果酱,一点都不,那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补偿,他绝不会问他果酱是否合他口味,也不会告诉芥川自己穿了他送的衣服、换装效果好极了。

小老虎甩了甩脑袋,正打算卯头就往外冲,却不期然再次被叫住了。“……敦君。”这次首领的声音听上去要犹豫得多,仿佛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开的口一样。“我的纸篓已经满了。你不帮我把它倒掉吗?眼里没有活儿可不行。”

“呃,什么?”

“……纸篓里的垃圾。扔掉它。”太宰的脸色倏地冷了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重复道。敦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是!!”先是跑腿波子汽水,再是倾倒垃圾,今天的太宰先生绝对不正常。但中岛还是忙不迭答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回去拎起了那个黑色的垃圾袋(也并没有太宰说得那么满,事情变得更奇怪了),一边叫着“我知道了!”去回应首领“把它扔到大楼外面去,最好直接丢上垃圾车”的要求,一边一溜小跑冲了出去。

在坐电梯的时候,他有数次想打开袋子查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太宰先生迫不及待想要摆脱的——能够被不经销毁扔到外面去的肯定不是任何机密公文或能让人抓住港黑把柄的东西,可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呢?就算猫科动物的好奇都快把他的胃从里到外给挠穿了,一想到头顶还有一个摄像头,逾矩行为随时都能被发现、说不定等电梯门一开启等着他的就是灌满水泥的大桶和冰冷的海水,敦便把手攥得更紧,生怕袋子自己袒露出内脏来。

他不该打听这个。

电梯慢悠悠下行至一层,叮的一声剖开了肚皮。敦盘算着垃圾车经过的时间,决定如果跑快一点是来得及的,在太宰先生的词典里,“最好怎么做”是和“必须怎么做”划等号的,不管袋子里的秘密是什么,它们都必须立刻死在垃圾车里。

能赶上,敦想,抬脚冲出电梯。

——然后被守在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敦一头雾水地挣扎起来,他能够隔着玻璃门看到外面运作着的垃圾车。“我有首领交代的任务!快放开我,要错过时机了!”

“我们也有首领刚刚传达的命令,要我们在你出门之前拦住你。”

“哈?!认真的?!?首领才不会——”

“……是我下的命令。”

另一道电梯打开了,社区治安官目瞪口呆地看着几分钟前勒令自己赶时间把垃圾解决掉的那位黑着脸噔噔噔从里面走出来,二话不说夺过了他手里的垃圾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块薄薄的板状物(海盐焦糖口味的巧克力,敦凭借出色的动态视力注意到)、合上袋子、把袋子塞回给他、转头就走,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自然而冷静得不像一个刚刚在下属面前翻了(还主动回收了)垃圾的人。

在场所有目击者均没有动作,就那么目送首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似的重新进入电梯,高冷得一如既往(连这种情况下的标配台词“看什么看”都没说),直到电梯门合拢的前一秒,一只裹着绷带的手从里面猛地探了一下阻止了电梯闭合、门滑向两侧、太宰噔噔噔从里面走出来、二话不说夺过了敦手里的垃圾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朵粉色的玫瑰(天啊怎么回事)、合上袋子、把袋子塞回给敦、转头就走,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挪动哪怕一根手指头。

过了很久中岛敦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想,这意味着我只用去买波子汽水,而不用再紧赶慢赶地去扔垃圾了。”他说,任由垃圾车开离回收地点,驶向下一个停靠处。

 

 

第三景

 

芥川看着货架上的婴儿泥,对比了一下营养含量和配方,发现他分辨不出哪款更优秀之后沉吟半晌还是挑了贵一点的品牌哐啷一声丢进购物车。

反正可以找织田报销。他恨恨地想道,按照购物清单的指示走向冷藏柜,准备去拿一些果汁。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早上,家庭主妇们往往会选择有当日折扣的下午来进行扫荡,所以会在这个点出现在超市里的,也就只有芥川这种享受轮休的社会闲散人员了(又或者从情况来看并不享受)。

不过往好处想,至少他在这里绝对不会偶遇中岛敦(在织田家也不会,但考虑到随之而来的精神折磨,可能还是超市好一点),芥川努力说服自己去超市跑腿同样是件美差,他宁可独自同时哄两百七十二个嚎啕大哭的婴儿,也不想碰见一个拘谨地微笑着的白色死神: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中岛就是在偷偷喜欢自己了,不然谁会突然寰枕脱位式转变态度,毫无理由地给死对头送果酱(还是自制的)呢?除非他早就想那么做了,不过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这才给了个口子就迅速有所行动的。

顺便一提,他才不在意中岛有没有穿他送的衣服,一点都不,那只是一种象征性的补偿,他绝不会问那些过马路的小孩子们有没有因此更喜欢他、让他的工作轻松些,也不会告诉中岛自己尝了他做的果酱,并且发现甜度很对他的胃口。

在意识到自己对着一盒水蜜桃汁发了过久的呆之后,芥川甩了甩头把白色死神从脑海里赶走,决定和购物清单的对抗要速战速决,赶紧把那群小崽子放在能看得见的地方才是最保险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让任何一个织田家的孩子出差池。于是芥川胡乱看了几眼果汁的生产日期,迅速每种口味都挑了一盒最近产出的,急匆匆就想赶紧去别的货架完成余下的采购额度。

——然后他看到了甜点区的某个产品。

~当日制作~初秋限定新品~深海欧欧茜甜品店联动特供~

牌子上用荧光笔醒目地这么写道,周围夸张地画着漫画中常用于表现吼叫的爆炸形对话框。放在相应格子里的三角蛋糕只剩下最后一份了,贴着剖面的透明塑料纸之下是颜色明快的蛋糕胚以及果酱奶油夹层,一颗裹有薄薄果冻层的草莓很标准的被放置在奶油顶端,旁边斜插着半枚对切无花果,果肉上撒着糖霜。

~超豪华梦幻奶油果酱夹心无花果慕斯蛋糕~★

“……这种愚蠢的东西谁会买啊。”芥川翻了个白眼,嘎吱吱推着购物车打算离开。

~顶级优质无花果的清新融入新西兰奶油甜而不腻的柔滑,搭配新鲜牛乳和栗香焦糖,与丝滑松软的海绵蛋糕以及流心果酱一起,每一口都为您带来恋人般的极致享受~★

“一口蛋糕就能替代的恋人,还真是廉价。”

☆每日特供15份~限定贩售还有-1-天★

“哼,无良商家的营销手段。”

☆只要3,000円1,500円★

“1500?!怎么不干脆去抢?!”他高声道,手掌猛地拍在推车扶手的塑料护板上,发出一声死气沉沉的“啪”,听上去倒颇有几分气势,如果负责写标牌的人在场的话,一定会被吓得丢下笔落荒而逃的。

但芥川没有借着这股气势再继续前进了。购物推车如同被地砖的接缝卡住了一样生了根,就像有什么力量把他和购物车一起固定在了原地似的,轮子和连接用的金属部件持续地承受着压力,可怜兮兮地发出被挤压的嘎吱声。

“谁会,买,这种,东西!”青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嘶嘶道,握着把手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可就是无法迈开脚步远离冷柜。

贫寒的出身注定了芥川会过上很长一段时间精打细算、攒钱不肯花以防不测的日子,就算侦探社的工资足以维持一个成年男性的日常开销(绰绰有余,实际上),他也还是不肯轻易动用自己的工资卡,除非实打实的刚需,否则绝不会让存款减少哪怕一元。放在以前的话,芥川是绝没有机会见到这些甜品的,就算能够机缘巧合瞧上两眼,他也肯定会强迫自己忘掉——痛苦和遗憾永远来自于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那么不知道它的存在,反而会好一些。

但现在他有了可以自由支配的存款,也不用担心一次性吃完了所有的食物会让妹妹没有下一顿可吃,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衣不蔽体、什么都需要抢夺什么都需要防备的孤儿了,阻止他花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就只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过分)节俭的习惯而已。

——而要在短时间内拔除这个跟随了他二十年的习惯并非易事。

“如果我想吃无花果相关的甜品,我还不如去吃无花果果酱。”芥川愤恨地咕哝着,比起抱怨给店员听更像在说服自己。“正好有人送了我一瓶,它尝起来不错,绝对不会比这种卖1500円的、华而不实的蛋糕差。”

“——呃,那个,芥、芥川?”

“干什么?”他恶声恶气地回头问道,正好看见手拿一瓶波子汽水,维持着向侧面弯腰姿势的中岛敦。男生穿着他前些日子送的灰色运动外套,紫金色的眼睛转来转去不知该往哪里放,先是向后退了几步,又抿着嘴把那点距离补了回来。居然真的是你啊?敦的眼神慌乱地在他身上抹了一下,就火急火燎地跳开了。

这可有点尴尬啊。不,不是有点,是非常。

“……所以,呃,所以,”敦先开口了,他滑稽地挥舞着汽水瓶,脸憋得通红,半天才把句子继续了下去:“所以你——你也来买东西?我是说,这个点通常,就是,通常没什么人会来超市。”

芥川飞快地估计了一下自己刚刚的音量和自言自语的内容被白色死神听去的可能性,最后决定自己说得很小声,他理应是安全的。“我被打发来买东西。”武装侦探社小社员刻意隐去了织田家孩子的主语部分,“你不也在这里?”

“太宰先生他——我是说,我们的首领他——”敦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最后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借口了,这才晃了晃手里的汽水,垂头丧气地说了实话:“我们的首领想要一瓶波子汽水。只有这里有卖的。”他看了一眼芥川购物车里莫名其妙的婴幼儿用品,很体贴地没有追问原因,两人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你也不容易”的同情。

“那个,你已经买到所有要买的东西了吗……?”敦小心翼翼地问,想了想还是把汽水放回了冷柜里。“需要——我是说,你看上去有很多东西要拿,需要帮忙吗?”

芥川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欲言又止地张了好几次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做出决定:“……如果你坚持的话。”说罢他推着购物车吱呦呦扭头就走,敦在后面困惑地叫他:“欸、欸?!冷柜这边已经没有需要的东西了吗?”

“还能有什么需要的?我又不是被叫来跑腿买波子汽水的那个。”芥川在心里数着秒,1,2,3,好,他已经忘记那块超豪华梦幻奶油果酱夹心无花果慕斯蛋糕了。“我还差几大包尿布,在妇婴产品区。”

 

 

第四景

 

敦跟在芥川后面,接下他递过来的一包又一包纸尿布放进购物车,假装自己有在认真读上面的产品说明和主要原料,实际上已经在心里尖叫了百十来个来回,内容无外乎“芥川居然有吃我送的无花果果酱”、“他还说好吃”,以及“他似乎很想要那块蛋糕”。

港黑成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他能在超市里碰上芥川的,有那么几秒敦怀疑是自家上司一手安排的这个巧合,毕竟波子汽水的需求也太过唐突和没头没尾;但是就算是太宰先生,也没道理可以控制隶属武装侦探社的芥川的行动才对,何况如此费尽心思安排他们在非正式场合下会面有什么——意义——呃。

中岛敦打了个激灵,一个非常离谱但似乎又很合理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

如果芥川暗恋他的话(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了),会不会——会不会这次“偶遇”是芥川自己请织田先生拜托太宰先生安排的啊?港黑的首领无法命令芥川在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但他对敦的动向有绝对的掌控权,所以让自己去配合芥川的安排,就显得合情合理了。更不用说最初敦之所以会知道芥川暗恋他,就是因为他偷听到了上司和他约会对象的电话,不论太宰先生还是织田先生都对这件事知情(哈,他们依旧以为敦被蒙在鼓里呢),加上港黑和武侦处于合作状态,首领不止一次暗示他要和对面打好关系……啊,逻辑越发通顺了,很可能就是这样。

原、原来芥川这么喜欢我哦?

这个认知倒真真叫敦生出了些许负罪感,不过是送了他一罐自制果酱而已,就足以给芥川勇气,向着前几个星期还见面就吵、一言不合就开打的仇敌主动出击,去制造共同相处的机会。那这不就正好能映证“他以前实在是太过分了”的猜想,说明把关系搞僵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就是敦的错吗?

呜啊……小老虎缩了缩肩膀,暗地里又把自己听到的来自芥川的呢喃咀嚼了一遍(看在随便谁的份上,猫科动物的灵敏听力被用在奇怪的地方可不是敦的错,他只是无法控制这个而已,就像他无可避免地听到了首领和织田的电话内容一样,他也听到了芥川的低语):我想吃无花果果酱。正好有人送了我一瓶,它尝起来很好,绝对比蛋糕还美味。

那么总结下来,目前的情报是,芥川喜欢敦,喜欢无花果,喜欢敦送的无花果果酱,也喜欢那块无花果慕斯蛋糕——拜托,他同样经历过这个,他知道的,芥川就是很想要那块甜点,只不过是被非必需品的离谱价格劝退了。出身不好却有点心气的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吗?就算心里的渴望要从喉咙里满溢而出,也依旧只会对已有的表示满意,而不会去赞美自己不可能拥有的事物,甚至要想方设法地把手里那点拿不上台面的东西夸上天,就为了避免求而不得的痛苦。

也对啊,武装侦探社的工资应该不算高吧?毕竟是合法组织,要上税的。

而且转念一想,芥川甚至舍不得买一块1,500円的打折蛋糕,却还是给他买了一件运动外套,就因为他抱怨了一句黑衣服太热。

不是想称赞他啦,不是,敦这么和自己说道,就算这件衣服确实有用也不是。

只不过……说到底是一份心意。这一点是不应当被践踏的,正因为他有资本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借此伤害对方,他才不能那么做。

中岛借着观察货架上别的商品的那一下抬头偷偷去瞄芥川,青年正挑剔地反复翻看着一个会沙沙响的婴儿玩具,侧脸的锋利线条竟被色彩丰富的塑料制品衬出一点不符合视觉效果的温柔来;他踌躇良久,似乎实在是拿不准主意了,于是想转头咨询一下敦的意见,可这个动作尚未成形,就又被他自己叫停在了半途,脖子固定在一个僵硬的角度上,只转动眼睛去瞟自己的临时购物伙伴。

他的虹膜以前是这样的颜色吗?又或者只是我从未认真细看过他?敦不确定地想,真奇怪,但这会让我联想到夜空和星辰。

黑手党是在芥川的视线猛地躲开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有了一段简短的对视的,他险些跳起来,欲盖弥彰地试图补救一下这个明显会造成误会的举动,想帮侦探社社员找回一点面子(天啊,他在芥川悄悄看他的时候把他当场抓包了!天地可鉴,他不是故意想让芥川难堪的!):“呃、啊!你——你买的差不多了对吧?那我——我去——我去拿波子汽水啦?刚刚为了让它不回温,我把瓶子放回冷柜了!”说完敦便一溜烟跑了,这个时候芥川一定会需要一些个人空间去消化适才的尴尬,如果敦想的话,还是可以做到去体贴别人的心情的。

从妇婴产品货架到冷藏食品区不过几个货架和过道的距离,中岛却觉得自己跑得心如擂鼓,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到了耳朵里,对着鼓膜发动了总攻击。他横过脚堪堪刹车停在饮料区的位置,伸手抓住凉丝丝的玻璃瓶,正打算赶紧带着波子汽水去结账回去交差,终止这场意料之外的“偶遇”(“偶遇”,敦撇了撇嘴弯曲手指打了个引号),却被甜点区的某个产品拖住了脚步。

~当日制作~初秋限定新品~深海欧欧茜甜品店联动特供~

~超豪华梦幻奶油果酱夹心无花果慕斯蛋糕~★

标签上用荧光笔醒目地这么写道,周围夸张地画着漫画中常用于表现吼叫的爆炸形对话框。放在相应格子里的三角蛋糕只剩下最后一份了,看样子商家打出的期间每日限购营销牌非常成功。

敦吞咽了一下望向结款处,芥川还没出现在那里,柜台后面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收银员。来得及,可以在不被芥川发现的情况下买下蛋糕,赶紧装进塑料袋的话,就不会被看出来了。男生深吸了一口气,权衡再三还是拿走了孤零零的甜点,偷偷把它抱进了怀里。

待会帮芥川拎点东西,陪他一起走一段吧,然后在我走上回港黑大厦的岔路之前,找个机会把蛋糕塞进他的手提袋里。敦决定道,带着点视死如归的神情走向收银台。

 

 

第五景

 

与谢野晶子看了一眼假装没在注意这边的国木田和谷崎,又看了一眼待在自己的工位上发呆的织田,咬了咬嘴唇,下定决心想站起身走过去,却还是把动作变成了一个对于裙子褶皱的整理,又坐回了椅子上。

侦探社男性成员相对集中的区域发出了一小阵焦急的不甘响动,被她一个眼神瞪过去很快没了声息。

这可是很困难的事情!社医愤怒地用快速眼动表达着自己。换做你们,也会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他询问的!

谷崎冲她做了一个抱歉的合掌手势,国木田则咬了咬牙,一脸心痛地扭过了头。

与谢野重新转向织田的方向,看到今天下午5点就要面临死线的公文空荡荡摆在桌面上没得到任何关注,而红发男人一手托腮看向窗外,眉头塌出一个心事重重的弧度,正咔哒哒摁着圆珠笔。

他上个月可不是这样的。她难过地想道,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都对这个可怜人做了些什么啊。

身后传来谷崎压低的嘘气声,与谢野回头看他,后者和国木田一起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点头。

这是为了织田好,他们无声地做着口型,拜托您了!

……是啊,这是为了织田。与谢野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回忆前几天大家一起查找的关于如何正确安抚与引导一位潜在的性侵受害者的资料和话术,坚毅地站了起来,用自己最不具威胁的步幅朝窗边走去,在织田茫然地抬头看向她的时候柔和地说:“织田,现在有空吗?我想稍微——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我们聊聊吧。”

织田在她的手搭上他肩膀的时候缩瑟了一下,与谢野的心揪紧了。她记得自己在各式各样能提供相关帮助的网站上读到了什么大同小异的东西。

——对没有预料的接触畏惧与否,是判断一个人是否遭受过性侵犯的重要表征之一。

次数虽少,但在以往的委托中,与谢野并非没有为重伤的性侵受害者治疗过。身体上的破损可以通过她的异能“君死给勿”来修复,但精神上的创伤是更需要治疗、她却无能为力的那部分。遭受性侵时经历的恐惧具有极强的腐蚀性,绝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够从人生中抹去的,那段记忆会腐烂发臭,酵成黑色的泥水,慢慢把所有不应遭受那些的人们的生活侵蚀得面目全非。她们会变得沉默寡言、坐立不安、害怕单独外出,一点微小的刺激就能摧垮她们的精神、触发她们的应激反应,放任不管的话她们最后会变得无法在社会中正常生活,必须接受正确的心理辅导才能勉强恢复过来(又或者不行)。

织田不能变成那样。侦探社不能让他变成那样。

“来,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她轻缓地微笑了一下,不着痕迹地撤回了手,领着织田走向用于和委托人交谈具体案件事宜的单间。

其实社里对于织田的屁股的担心并非近期才兴起的,而是由来已久,自两个组织签订合约的第一天起就埋下了种子。

毕竟以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视角来看,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还不至于失智到用毒品贸易这块肥肉去换一个连接吻都没有要求的、仅仅持续两个月的约会。这怎么可能呢?这没有任何道理啊。何况根据织田自己的说法,他们不过在一个酒吧里有过一面之缘,以往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那么就连约会这个终极条件本身都显得非常牵强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另有所图的此地无银公告。

——这个人,绝对是在觊觎织田的屁股吧。

在此之前,如果说织田要是表现出了对同性的兴趣的话,大概没人认为他会在关系中处于被动地位。但现在盯上了他的人可是那个恶贯满盈的太宰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黑手党首领,大家就对上下问题都不那么确定了。

何况织田是那种会为了大义进行自我牺牲的好人。两年的相处足以让他的同事们确定这一点,这男人木讷是木讷了些,但他足够温柔,即便他自己对此不自知,织田作之助也依旧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可正是这一点令所有人不安。港口黑手党当着侦探社的面给出的合约条件是“约会”,没有其他的附加注释,似乎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可是私下里的、两人独处的时间呢?太宰治会不会以终止合约来威胁织田,强迫他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在这个担忧形成的最初,几个有此猜想的社员瞒着织田去问了乱步,隐晦地表达了对同事(的屁股)的关心。世界上最棒的名侦探一如既往的成竹在胸,推了推眼镜表示“安啦安啦天下太平”,可实际上给出的答复非但没有打消大家的顾虑,反而加深了它:“虽然更具体的最好不要深究,但那家伙就只是想要织田本人而已,没什么别的阴谋啦。”

——这个人,果然就是在觊觎织田的屁股吧。

约会刚开始的时候,似乎还一切正常,织田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没有迹象表明他被要求了约会以外的事。即便如此与谢野还是找机会给他塞了一罐防狼喷雾,苦口婆心地劝他约会的时候带上,说不定会有用。当时织田一头雾水地接下了,因为与谢野盯得紧的缘故,有段时间那瓶100ml辣椒精纯提取素一直待在他的桌子上,织田去赴约的时候它会消失,然后在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回到原位等待检阅。

直到有一天,那罐防狼喷雾消失了。

几乎是同时,织田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开始超出平均时间值地发呆,工作效率下降得厉害不说,连激辣咖喱也无法让他集中精神了,有一次他甚至已经把一盘料理吃了一半,才发现店家给他错上成甘口咖喱,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而且织田势头正好的小说创作似乎同样因为他的心事而遭遇了瓶颈,侦探社的垃圾桶里多出了很多织田在午休时间写出的废稿攒成的纸球,谷崎偷偷打开其中某个看过,震惊地发现里面的内容居然是官能小说的一部分,而且还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上位者第一人称

这太不对了。在众人的概念里,“织田会写官能小说”和“社长会上P○rnHub”是同等程度的核爆级别认知颠覆(顺便一提后面那个不是真的),相较之下种田长官突然决定出道成为偶像都要更可能发生一点。织田的秘密被发现后整个侦探社(除特定成员和当事人外)当即暗潮汹涌地炸成了一锅粥,有一种理论是,性侵受害者会试图通过诉诸文字的方式,来把自己塑造成强大有力的、施予伤害的角色而不是反过来,从而找回些继续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那些作品是他们排遣无处诉说的苦衷的渠道、是他们努力修复自己的痛苦尝试。

情况已经危急到间不容发的地步了,侦探社必须做些什么。

于是,织田作之助(的屁股)保卫协会紧锣密鼓地成立了。与谢野晶子作为协会中唯一有足够医学知识(又或者并不足够)的重要成员外加年龄和性别都更适合作为谈心对象的成年女性,在经过多轮讨论和组会过后,肩负着全社的牵挂和担忧,被交予了让织田敞开心扉的重任。

我们是不会让织田(的屁股)继续出差池的。她想道,毅然扭开了会谈室的门。



第六景


侦探社社员间一直流传一些不成文的、完全由血的教训积攒下来的规矩。通常来讲这些规矩并不会口口相传,因为只要在社里亲身体验过几遍,就一定能用身体记住。

“织田。”比如说,在被与谢野女士用这种严肃的,“我找你有事”的语气叫了名字的时候,一定要在第一时间逃跑。

“现在有空吗?我想稍微——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我们聊聊吧。”而要是逃不掉,闭上眼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有社医在场(也正是因为有社医在场),再怎么讲都不会沦落到需要准备后事的地步。

织田作之助在肩膀上落了一只手的时候吓得抖了一下,险些跌了手中的圆珠笔。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今天下班之前就要交可完全没有开始动笔的公文,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了“说是在拒绝谈话下去实际根本是在放空”的表情,并非常努力地调整了皱眉的幅度、移动了脚尖朝向相反的方向,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愁苦、想处理文件的心情更迫切一点好逃掉这个。但平日里对同事们的情绪很敏感的与谢野今天似乎被别的事占据了精神,完全没有察觉到织田作的抗拒,男人被半强迫式地带着来到了侦探社的会谈单间里。

我做错了什么吗?织田作被摁在了通常由委托人坐的那条沙发上,努力绞着自己僵硬的大脑,却无法回忆起任何近期工作上的失职,何况不论他犯了什么事,应该都不至于严重到被柴刀制裁才对啊?

与谢野理了理裙子,坐在了另一条沙发上。为了不让委托人承受太大的心理压力,两个长沙发被以90°直角摆放,女性保持了一个既不会让人感到不适、又不会叫人觉得疏远的距离,朝织田作递出一个马克杯。“给。”她歪头示意道,平和地微笑着。织田作下意识接过来,看到茶水表面自己皱着眉的倒影。

这是什么新型临终关怀吗?他犹豫着抬起头,正好看见与谢野的微笑消失的那个瞬间。

“——关于你的约会,有些事我们得确认一下。我们需要谈谈。”

是临终关怀没错了。织田作之助的尸检报告会显示他的胃里有百十毫升没被吸收的红茶。

“……关于太宰的?”男人谨慎地确认道:“是合约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合约没有任何问题——但你最近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织田。”女性沉痛地看着他,瞳孔中写着明白的忧虑。“我们只是——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屁股。与谢野咽下了后半句,尽可能诚恳地说。“要是你想终止合约的话,随时都可以和我们提。在禁毒一事上,我们并非缺了港口黑手党的助力就寸步难行。”社医缓慢地念道,希望织田能够理解自己的意思。

“……我没事。”织田作看了她一眼,局促地回应道,十指紧紧扣住了马克杯的杯壁。“合约会继续下去。”

与谢野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反应,怎么看都是(屁股)已经被做过什么了。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恶医女士此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连措辞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织田,你不必——不必勉强自己的。”她稍微向同事的方向挪了挪,更近距离地注视着男人的蓝眼睛。“不愿意的话,就停止它。”

“……可是从目前来看,一切顺利。侦探社没有道理中途毁约。”男人低下头,切断了和医生的视线接触,仿佛突然对茶水里竖起来的茶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因为事实是,他不想停止这个,完全不。可作为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织田作实在是没什么立场去承认他很可能——很大可能——喜欢上太宰了,这也太过离谱和背德,是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同伴的谅解、支持和建议的,而那些又是织田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与谢野的表情变得更沉重了。她的嘴唇颤抖起来,向前探出手,又握拳缩回去,仿佛担心自己会就此打碎什么。

“我们认为这段——这段临时关系——发展得太深入了。你遭遇了一些……一些令人痛苦的事,是吗?”医生停顿了很久,最后闭上眼睛,用很轻的声音下了判决:“——织田。我们都看出来了。我们知道的。”

织田作突然觉得手中的茶变得滚烫无比,他的手指开始痉挛,再也拿不住马克杯了。

“谢谢关心,但我——”他为了缓解喉头突如其来的灼烧感而喝了一口茶。“但我——”他想说什么?他应该是想否定的,说他没有过于深入其中,没有因太宰礼貌性的疏远而感到痛苦。那太荒唐了,是绝不该发生的事。他应该要否定的。

但织田作就只是垂着头卡在那里,盯着手中的杯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与谢野僵住了,徒觉胃里翻腾的东西不再是胃酸而是锋利的金属片,自责翻涌着没过了她的喉咙。织田——织田一直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么多吗?他们怎么能现在才发现、才对他施以援手呢?她再也无法掩饰指尖上的颤抖了,在织田能够说出真相之前倾身拥抱了他。

“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我知道这很难开口,所以你不用说出来也可以,我们都知道的。”

织田作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拥抱搂得不知所措。难道已经——已经没有必要再辩解了吗?太宰竟然令他心神不宁到这个地步,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出他早就沉溺于此、无法自拔?

现在再说“我没有对敌方首领动心”之类的话,似乎就太苍白、太自欺欺人了一点。

他连自己同事的眼睛都无法骗过,自然也无法再骗过自己。

女性的臂膀并不坚实,却莫名带来一些安定的支撑感。最后织田作嗫嚅着说:“……谢谢。我——我原本不想——我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

“不要为此道歉,”与谢野强硬地打断了他,摇了摇头更紧地抱了他一下。“这不是你的错。绝不是。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如果我们能早些发觉……”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奋力压抑着其中哽咽的部分,“至少,不要再想着自己一个人去承担(用屁股)。”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织田作仍旧耷拉着脑袋,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此轻易地就得到了社员们的理解。“我担心你们……觉得我……”觉得我爱错了人。毕竟我也是那么认为的。

来了,性侵受害者典型的自我贬值理论,认为自己是不洁的、肮脏的,不再值得美好的未来。“不许那么想!”与谢野骤然拔高了声音,她心疼地松开他,稍微后撤了一段距离以直视织田,两手抓着他的大臂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也不会那么想。你是我们重要的社员,织田,侦探社永远会是你的后盾。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会抛下你。这一点绝不会改变。我们可以帮你的。”

“……帮我?”织田作吃惊地抬起头,“你们……会帮我?”他原以为侦探社是说什么都不会赞同他认真地投入到与黑手党首领的关系中去的,却没有想到大家对他的信任达到如此程度,甚至会在连织田作自己都缺乏信心的情况下,毫无条件地相信他对太宰的判断。可帮他追求太宰?这个提议听起来未免疯狂到需要精神鉴定的地步。还是说,侦探社只是想一口气帮他解决感情上困扰的源头——也许是通过终止合约、叫停约会的方式?这么一想,织田作就又变得不确定起来,他踌躇再三,还是没有立马表态。

男人躲闪的神态毫无疑问地刺痛了与谢野的心。她记得那些遭受过性侵的人的眼睛,她们的瞳孔深处藏着恐惧。那些阴暗的东西附骨之疽一样粘着在她们眼底,随着时间的推移扩散到她们的四肢百骸。而织田是个坚强的人,与谢野注意到,他并不害怕,他只是——他只是感到痛苦。

但即便如此,织田依旧想一个人扛下来(用屁股)。

“我们永远站在你这边,织田。”与谢野哑着嗓子说,“你本人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有什么想说的,就请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吧。你可以跟我们说的。”

想说的?织田作想起他前几天给太宰送巧克力和玫瑰花时他的反应。那份古怪的疏远感叫他不安,甚至几近恼怒。

“他——我是说,我总觉得,太宰似乎——”他努力地归纳着自己近日里摸索出的印象,试图把违和感用语言表述出来:“他似乎在用另一个人的行为标准要求我。”说是“另一个人”或许并不准确,因为那更像是一个“织田作之助模板”。太宰就像同他相处了多年的朋友一样,对他的好恶了如指掌,甚至把他的思考模式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些确实是他会做出的反应——前提是他没有在和太宰约会的话。

如果织田作仅仅是把太宰当成朋友,太宰的“织田作之助模板”就是完全行得通的。

与谢野睁圆了眼睛。是这种原因吗?!太宰指名要织田作,其实是因为他和某人相像,想要把他当做谁的替代品?!天啊,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那织田未免也太可怜了……

“一旦我做出不符合他预期的举动——他就会——”就会露出那副手足无措的绝望表情。但这个描述方式过于私密,织田作认为与谢野可能会需要更加中立的词汇去判断他的处境。“——呃,他就会很不高兴。”他还是选择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句子。

上帝。与谢野没有勇气去想织田(的屁股)在太宰“很不高兴”的时候会遭到怎样的对待,看他现在吞吞吐吐的模样就能推测一二。“那真是……非常过分了。令人发指。”

在约会途中流露出不满是需要被如此严厉地责备的事吗?织田作决定为太宰分辩一下。“我,呃,我想也没有很过分……而且也持续不了多久。”太宰总是能把情绪上的波动掩藏得很好,没一会儿便能恢复成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模样。可是就是这一点格外令织田作感到焦躁,仿佛他永远无法接触到太宰真实裸露的部分:他毫无疑问地能窥见裂痕和藏于其下的血肉,却每次都瞧不真切,那些缝隙总会赶在他能够伸手进去之前就合拢了,只剩下坚硬的钢铁外壳。

持续不了多久

“也就……十几秒吧?”缺口转瞬即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织田作一定会认为那不过是他臆想而出的幻象。

十几秒

“因为太快了,我还以为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与谢野心情复杂,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好事?总之似乎得到了奇怪的情报。“我之前——之前给你的防狼喷雾,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吗……”

织田回想着。那罐防狼喷雾……被他送给太宰了。虽然送约会对象防狼喷雾好像奇怪了点,不过转念一想,太宰确实需要多注意一下个人人身安全,暗杀和遇刺这种事对黑手党首领来说大概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吧。不愧是与谢野医生,考虑得真周到啊。但话又说回来,太宰的保镖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织田作并不认为他会有用到防狼喷雾的机会。

“嗯……没什么用处呢……”用不上啊。

“没什么用?!?”与谢野捏紧了拳头,指甲悉数掐进掌心。这得是做了多周密的计划,才能让织田在用到了防狼喷雾的情况下依旧没能逃脱?!歹势!是侦探社——是侦探社轻敌了!如果能再多做一些准备的话,织田(的屁股)……也许就不会……

“……总之这种情况在我们刚开始约会的时候就已经有些端倪了。最初我没觉得什么,可是到后来——我——越来越无法忍受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无论是工作的时候,休息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我无法——”

“……你受苦了,织田。你受苦了。”与谢野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哭过了,但她的视线确实开始模糊。是侦探社的失职,我们没能保护好我们的社员(的屁股),竟然让他忍受这样的煎熬忍受了如此长的时间。

“唔,我想也没那么苦……”织田作有点被社医双眼含泪的样子吓到。侦探社对他的感情问题如此关心,是今天的谈话发生之前他怎么都无法预料到的。“我只是没有办法不去想他。上次约会的时候,他趴在我背上……那时他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趴在你背上

“他——他抱着我的脖子……”

抱着脖子

“那时候他确实是在笑的,我想——”

他还笑

织田回想着太宰孩子似的轻轻晃荡的腿,流淌过自己鬓发的呼吸,他不符合身高的、过轻的分量,还有紧贴着他脊背的心跳,无可否认地感到了幸福——那是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太宰。

可是他却没能抓住他。

“我试图向他示好,但——但我搞砸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那样。”

“啊……”与谢野抹了把眼睛,随后紧紧抓住织田作的手:“别再勉强自己去讨好他了。”

比起勉强我,还是太宰看上去更勉强些。织田作摇头道:“我只是想——只是希望他能——”希望他能开心。

“别说了。”与谢野没办法再听下去了。“别说了。我明白,所以你不必说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那个太宰,还有做别的——别的没有明写在合约上的事吗?”虽然现在他已经罪无可赦了,但具体清算一下、拉个单子还是很有必要的。方便社里决定怎么揍他、揍到什么程度。

别的没有写在合约上的事?织田作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没有太多?但是他想让敦和芥川也……”这该怎么解释?说太宰想让敦和芥川也去约会(而且从目前的计划力度来看,八成是以结婚为前提的)?

连芥川也?!?”怪不得那孩子最近那么反常!原来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吗?!

“他让我安排他们两人——呃,私下见面……”还到不了约会的程度。不过超市的事没想到居然真的成了,不可思议。“我本来还以为芥川会反感,没想到……”没想到他竟顺利地接受了“敦暗恋他”这个谎言。

“真是岂有此理!!!”不光要睡织田,还要让自己的手下去睡芥川吗?!港口黑手党这是要把武装侦探社睡个遍?!这混球果然是人类史上最大最恶的屑,简直无法无天!与谢野内心的柴刀已经出鞘一百八十万遍并把太宰治一家谱的人都砍成了九百五十二辈子的高位截瘫,但她还是强压下自己的怒火,稳重地告诉同事说:“没事了,织田,接下来就放心地交给我们吧。你和芥川的事我们会去解决,你不用再做什么了。”

啊?这是……要他当甩手掌柜的意思?但归根结底想追太宰的人是自己,总不能全部丢给同事安排吧。“可是……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我还是希望——”

直到现在还是不愿意让我们帮着分担些什么吗?老好人也要给我有个限度!再多依赖侦探社一些啊!“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们绝不会继续放任——”

 

——希望能由我自己来掌控追求太宰的进度和节奏。

——继续放任武装侦探社社员靠出卖身体换取和平。

 

“呃,”一段尴尬的面面相觑过后他们异口同声地问:“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第七景


如果日后出现了修订词典的需要,人们认为“尴尬”一词词条中得添加上什么新的注释方便理解的话,眼下侦探社会谈单间里的气氛绝对能够算得上完美的例子:多方位无死角全面立体诠释,“生动形象”业界标杆行业成长天花板,与谢野和织田应该为此获得一大笔版权费才对。

“呃,所以,你是说你——咳咳,”社医女士在好不容易弄明白同事(的屁股)安然无恙、一切都是误会之后进行了第十三次干咳。“你并没有——没有被——就是——”

“太宰他并未——”而织田作之所以没有突发性呼吸道受阻是因为他忙着解释(加剧了尴尬程度,谢谢努力)和挥手驱赶某只不真实存在的苍蝇,“说实话我也还没——”

“——总之你(的屁股)很平安。”

“——我也还没计划到那么后面。”

两人再次一同安静下来,沧桑地抹了把脸。

“……天啊,”最后与谢野双手掩面笑了一声,“天啊。”她说。“我很庆幸这事情还——还没有发展到无法挽回的程度。我刚刚已经想好了四十几种肢解太宰治的具体流程了,打算迈出侦探社之后就去实施它们。”

我毫不怀疑。织田作在心里为此感到了相当程度的后怕,几分钟前他的暗恋对象和均质肉块之间也就只有一扇门的距离。“我很抱歉,我应该说得再……不那么具有歧义些的。”他垂下了眼睛,先前的不安重新聚拢回来,沉甸甸堵在胃里。误会已然解开,那么首要矛盾就不再是担心他的屁股,而是担心他的恋情了。“我还以为你说的‘大家都看出来了’是指——指所有人都知道我对太宰——”

“说实话,我们确实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我非常惊讶,其他人也会的。”与谢野叹了口气,向后倾斜身体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开始怀疑乱步的语焉不详里到底有多少故意的成分。

“……我很抱歉。”男人嘶哑地重复了一遍,听上去自责已经灼裂了他的喉咙,茶水没能救到他一丝一毫。

“你不用道歉的,织田。”女性温和地纠正他道:“你不用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感到抱歉。我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十恶不赦的错事。”

但这并没有让织田作感到好过一点。“……可那太荒唐了。”他此前从不知道自己也能发出如此动摇的声音,“我不应该——”

“先抛开‘应不应该’、‘可不可以’这类的问题,你确实是追求他的,对吧?”

在身为武装侦探社正式成员的情况下,这个问句听上去几乎像是一项指控了。织田作顿住了,手指硬是把马克杯捏出一声危险的“喀”;他试图用天衣无缝去探查任何可能的死亡预告,以此来挑选最合适的回应方式,至少要避免把尊敬的社医惹恼得太厉害,又或者事先找好逃跑路线,通过预判取得先手总归能一定程度上增大成功脱身的赢面。

可他什么都没有得到,被动触发的能力沉默如同死去的蝉,5秒后的与谢野依旧只是坐在那里,不论获得怎样的回答,她都不会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举动,就像织田作只是爱上了某位与恶势力毫不相干的卖花姑娘,而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似的。

“……是的,”最后他听到自己说:“我——我想追求他。”

“那不就可以了?”与谢野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开始活动脖子。“——难以置信,这可真是太累人了。天知道我有多不擅长这个,我更喜欢直白的交流方式,”她起身就准备离开了,还不忘在转身前朝织田作愉快地眨眨眼,“你知道的,用电锯,而不是红茶。”现在她看上去像是平日里的与谢野晶子了——鲜活、锋利、生机勃勃而又同样危险,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因为再无事值得烦恼。

织田作是在同事接触到门把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劲的。“请——请等一下,与谢野小姐,”他试图站起身来,因为险些把茶水泼出去而僵在了一个尴尬的半蹲姿势上,“——你说什么‘可以了’?”

“嗯?”女士回过头,耸了耸肩膀,用谈论午饭内容的平常语气说道:“关于你想追求太宰治这件事啊?还能是什么呢?”

“……啊?”织田作完全没有注意到手中的马克杯倾斜到了一定的角度,半冷的红茶淅淅沥沥悉数喂给了地板。

约莫是男人大张着嘴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愚蠢,与谢野先是矜持地把手放在嘴边遮掩唇角的弧度,接着干脆正大光明地放声大笑起来。她笑得太厉害以至于回到沙发边的那一小段路程她不得不弯着腰走完,终于坐下来之后才缓和一些,而织田作自始至终没有动,发现弄洒了茶水、急急忙忙去拿墩布已经是等与谢野多少平静下来之后了。

“我刚刚应该记得拍照的,织田,那真是我在你脸上见过的最夸张的表情了。”社医搓揉两颊去放松酸痛的笑肌,她满足地叹息了一声,摆手示意织田不用继续收拾了,过一会儿她会叫文职人员来帮忙。“我还以为你会更开心一点?你看上去吓坏了。”

“不,只是——这——”

“我明白。”与谢野了然地抬了一下眉毛,“你还是想说‘你不应该那么做’。”

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织田作苦涩地想道,重新坐回了原本的位置。

“也不是不能理解。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的反应可能会比你还要糟糕。我经历过类似的事,所以我知道的。”社医从容地打发走了大喊着“发生了什么吗?!”冲了进来的国木田和谷崎,告诉他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并且事态发展比所有人想象得要好一万倍,这里交给她就可以了。“那么是什么在阻止你去把追求付诸实践呢?”

“……要是我真的去追求太宰,不论他是否同意,最后都会产生一些——呃,一些,问题。”织田作比划了一阵,自己也清楚把“试图追求黑手党首领”一事可能带来的后果仅仅归纳为“问题”,实在是不足以体现出事态的严重性。如果织田作表示出和太宰确立一段正式关系的意图,侦探社和黑手党的临时合约首当其冲需要慎重地重新商议:他是以什么身份向太宰提出交往的?这次示好是否应当被算作是一个侦探社希望延长合约期限的暗示?根据太宰接受与否,原本定好的结束日期需不需要推迟?在延长的时间内黑手党还用继续履行“收束恶”的约定吗?光是想象这么一件小事就足以让织田作寝食难安了,更不用提合约之外的其他繁琐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在合约上双方能够顺利达成共识,侦探社和黑手党在本质上也是对立的,如果两者再产生利益或理念上的冲突,不论织田作还是太宰的处境都会变得进退两难,恋情也肯定无法维持长久——而织田作不希望这样。

如果下定决心要开始认真追求一个人,那么期待能够得到稳定的长期关系也是理所当然的吧。织田作之助自认为已经过了那个可以为了希望渺茫的爱不管不顾抛下一切的年纪(实际上他也确实过了那个年纪),他无法简单地想着“没事,先把人追到手再说”就直接朝着必败的结局毫无计划地一头莽上去。侦探社的立场,他自己的立场,同事们的立场,城市的安危,孩子们的安危,普通人的安危,需要他考虑需要他保护的事物太多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他都不应该追求太宰。

“很……严峻的问题。”他补充道,无意识地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我只是——只是不能那么做。”

“呋嗯。是这样啊。你会这么想也在情理之中。”与谢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指依次轻轻敲打在自己的下巴上。不算宽敞的座谈室内一时间静得能听到窗外飞鸟扑扇翅膀的声音,织田作紧张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士,像等待判决的被告一样惶惶不安。

可能只过了几秒也可能过了一个世纪,法官以一种让人感到熟悉的、“看到之后应该立刻逃跑”的方式笑了起来。“ ——但那真的毫无必要。”与谢野的眼睛亮得不可思议,身体前倾如同一只俯冲捕猎的鹰。“织田,你现在有时间吗?”她说,“我们需要谈谈。”



——TBC——


 

与谢野:连社员(的屁股)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厨师……!

*武 侦 一 番

结果只有“太宰治让自己手下去睡芥川”这一件事一点没被冤枉。


第四章请点击这里


特别感谢亲爱的白白和光时时两位陪我聊剧情捉bug完善漏洞!没有两位的协助就没有今天的沙雕!尤其是白白,这个人根本跨服聊天铂金段位,整个对话的架构都是她搭的,我只负责往里面填充内容ry顺带一提跨服聊天这个点子来自于阿窝窝女神的作品。她真的太强了我瑞斯拜。

原本的计划里与谢野和织田作的谈话是非常严肃的,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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