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太/if线】猫咪没有坏心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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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2

扫地机器人不是猫咪,所以扫地机器人是安全的。


30.

今天也像昨晚一样,我没能够按照正常的生物钟醒来。不过这回叫醒我的并非治的飞扑,而是太宰。

严格来讲,我并不是被“叫醒”的。太宰实际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不知怎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安静地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我察觉到身边的异样。

“太宰?”我因为不习惯和人同睡而迅速从浅眠中醒来,看到太宰抱着腿靠墙坐着,因为我突然出声而吓了一跳。

“……织田作?”它同样用很低的音量回应我。治还在我怀里睡着(睡梦中不知怎么就变成我抱着他的姿势了,猫咪真的很适合被拥抱),我们都在避免吵醒他。

“怎么了吗?睡不着?”

它隔了一会儿才回应我。“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它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像那个噩梦没有困扰它。但我还是察觉到了它声音中那星不易被发现的颤抖。

我迅速地用掉了一天当中宝贵的第一个叹气机会。我不太会安慰人,孩子们哭泣的时候我能做到的最好就是坐在那里抱着他们,等他们的眼泪慢慢停下来,抽噎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多是些关于谁抢了谁的糖果、谁拽了谁的辫子这样的小事,稍微哄一哄,他们就又会笑逐颜开。可明显我不能这么对太宰,它的烦恼也肯定远超过糖果与头花。“是关于‘太宰治’的噩梦,还是‘蝶子猫’?”我主动问道。

“都有吧。”太宰模模糊糊地含混其词,似乎没有继续深入其中的意图。我也没有追问,只是抱着治换了个方向躺着,确保太宰在决定它应该重新躺下入睡时能看到我。

“如果你想聊聊,我会听。”我这么告诉它。它真的已经很了不起了,黑手党首领的人脸面具可不是谁都能戴的,何况蝶子此前只是一只猫咪,如果要论不知所措的程度的话,我们之中最应该率先崩溃的非它莫属。

“……谢谢。”太宰没精打采地喃喃道,头在膝盖间埋得更低。

考虑到猫咪直来直去的性格,太宰这样的回应有些奇怪。我不禁担心起来——担心它向着“太宰治”的方向更进一步,虽说从时间上来讲这是迟早的事情:要是我们没能及时让面具回归原位,终有一天蝶子猫会彻底变成“太宰治”,而真正的太宰治则将永远被囚禁在一只猫咪的身体中。

“如果说出来的话,会感觉好一点。”我轻声建议道:“就像愿望一样,噩梦也是,只要说出来,就不会成真。”

太宰回过头看向我。因为房间里过于昏暗的缘故,我看不清它的表情。“……是这样吗?”

“啊。孩子们告诉我的噩梦从未成真过。”

“或许吧。”太宰的声音告诉我它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无论如何它重新躺了下来,变成和我面对面的侧卧姿势。“你应该抱抱我。”它要求着,就像之前要求我摸它的头发那样理所当然。

“因为你是猫咪?”

“因为我刚刚做了噩梦,”它哼了一声,“以及没错,因为我是猫咪。”

考虑到我怀里此时还有另一只猫咪,我不得不点头同意,完全是由于我没有合适的理由加以拒绝。我用压在身下的左手圈住治,右手抬起来绕过太宰,在它的背上轻轻拍打着。“没事了,没事了。”我用气音安慰道,一如我在无数个夜晚中安慰优、真嗣与咲乐那样。幸介和克己不喜欢我这么做,他们坚称自己已经是大男孩了,能够独自面对黑暗,但我总会在打雷的晚上多在他们床边坐一会儿,直到他们入睡。我不清楚这么做对太宰有没有用,但试一试总归没错。

太宰犹豫了一会儿,也把手搭上了我的腰。

“你真暖和。”它喟叹道,似乎终于放松下来。“我喜欢暖和的地方。也喜欢你。”

“我也喜欢暖和的地方。”我这么告诉它,没有回应它后一句话。

我们就这么隔着一只猫咪拥抱了一会儿(如果能够被称之为拥抱的话),在我快要再次入睡之际,我听到太宰细如蚊呐的声音。

“我梦见死亡。”它说。“很多死亡。”

它开始叙述它的噩梦。

它说它的第一条命送给了车轮。那时候它还小,不清楚马路上飞驰而来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它吓呆了,就那么站着,然后车辆碾了过来。它当然没有真的死去,车将将停在它面前,但它倾向于自己死在那里了,站起身的猫咪只剩下八条命。

第二条命挂在树上。它可能是为了追逐一只麻雀,或是乌鸦,它不记得了,它只记得自己顺着一幢民居的管道爬了很高,却依旧没能够到一片羽毛。它在阳台之间奔跑跳跃,它清楚自己可能永远追不上那只鸟,但它不在乎,它觉得自己在飞。直到它跌落下来。

第三条命陪着它的一个孩子。它毫无经验,但本能清楚地告诉它它应当做些什么,也告诉它这个幼崽不对劲,因为先冒出来的是后腿和尾巴。它耗尽了力气也没能把剩下的部分生出来,最后它用到了牙。当那个小东西不再动弹的时候,它吃掉了那些骨骼和血肉,并再次活了过来。

接下来是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和第七条,似乎都浪费在意外和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它珍惜地使用它的第八条命,却还是在一个雨夜里不小心叫湍急的河水吞了下去,连水花都没溅起一个,它甚至不够格让鹤见川打个饱嗝。

最后,它决定让仅剩的一条命度过安稳的、不再担惊受怕的几年。为此,它会需要一张人脸面具。

“而太宰——真正的太宰——此时正好买了一张猫面具。但不知道面具会让他永远变成猫。”我干涩地说。“你早就预订了他的人脸面具。”

太宰沉默了一阵。“是的。面具商提供了他的信息,我——我就去找他,然后同时找到了你,还有幸介他们。我想在交换之前确定他足够富有,能让我舒心地过活。”

他的确富有,但代价太大了。蝶子猫一定很后悔戴上这张面具。不论是谁都会后悔的。

“……这是‘蝶子猫’的部分。”它听上去情绪低落,我只得试着转移话题。“那‘太宰治’的部分呢?他也……经历过这么多死亡吗?”如果我们成功换回面具,它就不再需要担心了,我应该可以问问这个。

太宰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像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浑不在意。“不是他自己的死亡。‘太宰治’很久没有主动触碰过死亡了,他暂时不能那么做。”它飘忽地说道,“是另一个……朋友。”

我看着它,它的眼睛很亮,像是黑夜中的猫咪,可它的神情却更像人。

“一起去酒吧的朋友之一?”

它沉默下来。

“即便是太宰治,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最后太宰没头没尾地这么说道。“相较之下,我自己的死亡反而不算什么了。”

“可你只提到自己的死亡。”

“因为那已经发生过了,所以无关紧要。”它又往我身边凑了凑。“……万一有的噩梦只有告诉别人才会成真呢?”

这么讲来,确实有相反的说法。有的噩梦必须说出来才能打破诅咒,但有的噩梦只能埋在心里,这取决于噩梦的种类。但转念一想,我又察觉出些许矛盾的地方:“太宰治的朋友已经经历过死亡,你却依旧不想让噩梦成真。所以死亡不算真正地发生在他身上?”

“那是太宰治的计划试图阻止的事情,我猜。”太宰眯起眼睛,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不过计划出了些……小差错。都是因为这家伙。他搞砸了。”它不满地戳了戳我怀里的治,猫咪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抽动了一下,但没有真的醒来。

那个不能被我知晓的计划再次被摆上台面。我不禁感到奇怪,如果太宰治对这个计划讳莫如深,到了连蝶子猫都能在记忆不完整的情况下判断出“即便想起来也不能告诉我”的地步,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提起?猫咪做自己想做的事,蝶子事前对“计划”一无所知,那么它对于计划的一切感受,都是来自于面具的。戴上了面具的猫咪不过是面具上寄宿的事物——不论是记忆,还是感情,如果太宰治当真有感情的话——不过是一个放大器,与其说是蝶子猫想这么做,不如说是太宰治想这么做。

难道太宰治其实很希望我去打探他的计划吗?

我抿起嘴,拿不准究竟要不要趁现在挖掘一些黑手党首领本不会告诉我的事情,这肯定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可是我一想到它说过的“世界末日”,就又动摇了。

“睡吧,如果再做噩梦,可以多往我这里靠一靠。”最后我还是没有问。太宰安静地看着我,许久后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31.

和上一觉比起来,今天我睡得安稳多了。即便不想承认,我也比预想中更快地适应了太宰的存在,就像我适应绷带先生那样——又或者是因为我需要能够陪在我身边的猫咪(猫形人类算猫咪,人形猫咪也算猫咪),所以身体和大脑才欢呼雀跃地对另外两份陌生的体温照单全收。

根据昨天的惨痛经历来看,接下来的两天中我需要寸步不离地在家陪着太宰和治,才能安全地、不对我的声誉或财产造成损害地等到猫咪集市开市。我已经极尽所能地做了心理建树,但还是在太宰气呼呼从卫生间冲出来对我抱怨人类的嘴无法够到私处进行清洁时发出了丢人的大叫(谢天谢地它失败了,谢天谢地)。我花了很久才教会它只扯出3节而不是3米卫生纸,并且告诉它人类不会用嘴舔屁股,至少不会舔自己的。

“原来如此。我就说哪里不对劲,根本做不到嘛。”太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所以你们会互相舔。这是表达亲密的方式,对吧?至少在这一点上人类和猫咪是一样的。我完全理解了。”

不,你什么都没理解。我在太宰能够说完“那织田作我要舔你的屁股”之前再次用大叫打断了它,治也在和我一起惊恐地大叫,毕竟他还在等着拿回身体,到时候不管蝶子猫是用他的嘴舔过自己的屁股还是我的屁股,都不分伯仲地可怕了。

“我们使用卫生纸。”我心有余悸地解释着。“我们还会洗澡。”并且加上了这么一句。

太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同意在如厕后好好使用长度合适的卫生纸而不是舌头。接着它又抱怨了一会儿蛋蛋上没有毛、让它看起来很丑这件事,我和治都选择性地无视了。

早餐太宰再次要求了我力所不能及的食物:班尼迪克蛋。可是家里既没有玛芬蛋糕,也没有荷兰酱,我只好用吐司和蛋黄酱代替。至少太宰看上去对我煮的水波蛋还算满意,在我问起它是从哪里得知“班尼迪克蛋”的存在时,它说是电视上看来的。那个瞬间我有了一丝不太妙的预感,猫咪和电视的搭配无论是从物理上来讲还是精神上来讲都相当令人担忧,我逃避似的决定暂时无视我嗡嗡作响的第六感,假装今天会是和平的一天。

即便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门铃在中午时分响起,我和治立刻警惕起来,太宰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是从我给它打发时间的书中抬起头朝门口投去一瞥,就又垂下了眼睛。它绝对还有事瞒着我。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我握紧了枪,慢慢地靠近了玄关。我的被动异能没有触发,主动读取的未来中我看向猫眼,门外没有任何人。是恶作剧吗?我皱起眉,又一次读取了未来,这次我选择夺门而出,但是在我冲出房间的时候,我被放在门口的东西绊了一跤,我赶在第6秒回头看去,发现那是一个快递箱。

预言结束了,我眨了眨眼,回头盯着太宰。

“你往家里买东西了?”我问道,用的是“幸介,我们需要谈谈”那种语气。

“用的是我的卡!”太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辩解道:“严格来讲是太宰治的卡,不过现在就是我的卡没错。而且我没留你的名字,也没留太宰治的,肯定不会暴露!”

我揉了揉太阳穴。“……你电视购物了?”我该想到的,一只唐突被赋予了人类的记忆与理解能力的猫咪不会有太成熟的心智,这一点在过去的几十个小时中已经被淋漓尽致地证明了,要是太宰能够对花花绿绿的电视广告无动于衷,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太宰维持着便于逃跑的姿势,小心地点了点头。我叹了口气。至少从叹气频率上来讲,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好吧。”我咕哝着,打开门,将门外的箱子抱了进来。

治在旁边不满地喵喵叫了几声,太宰和他呛声说“织田作要是不喜欢,可以在一周之内拿去退货”,不过听上去没有之前他们拌嘴时那么有底气。

“我没有生气。”我告诉太宰,希望缓解一下它随时都能窜进我床底的紧张状态。“下次如果你想要买什么,事先知会我一声就好。”

“……真的没生气?一点都没有?”

“没有。”我用钥匙划开纸箱上的胶带(收件人处填写的文字我根本看都看不懂),从盒子里取出了本次电视购物的主角,“——或许我确实需要一个扫地机器人。”

太宰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精神,它立刻跑了过来帮着一起拆包装,还絮絮叨叨着“这是目前的最新款”,“有语音功能哦”,“折扣力度超大”之类的话,献宝似的捧出了那个颇具高级感的圆盘机器。“锵锵!7天之内包退换,一年之内保修!最高可以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会自动寻路,完成清洁之后还能自己回到充电桩上!”就像所有为主人叼来死鸟死耗子的猫咪一样,太宰也亮闪闪地看着我,明显是在等我夸奖它。

今后一定要让一切有购买能力的猫咪远离电视购物广告。我绝望地想着。



32. 

事实证明扫地机器人还是远远好于死鸟死耗子的。

虽然治再次和太宰大吵一架,内容大概率是为了家庭新成员扫地机器人,我不得不向生闷气的猫咪解释我没什么时间打扫,有扫地机器人会方便很多,又象征性地训了太宰两句,才勉强让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停止用爪子攻击他自己的身体;扫地机器人在某种意义上确实非常好用,原本今天就没什么事可做,突如其来的快递无疑让太宰和治过剩的猫咪精力有了发泄的地方:我以自己不擅长电子产品为由,拜托他们搞清楚新增家电的使用方式,原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人一猫立刻统一了战线,开始研究说明书,我得以不受打扰地做一顿没有任何杯子、碗或碟子被推下流理台的午饭。

当我把热气腾腾的蘑菇炒肉和猫饭(今天的材料是牛心、鸭肝以及猪瘦肉)端上桌的时候,扫地机器人已经成功启动多时,正哔哔叫着“撞到了障碍物”、“转向”、“这里的尘土可真多呀”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而且上面有一个大笑着的太宰。

对此我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太宰盘腿坐在那个矮矮的圆柱体上,每次机器人撞到什么停下来都会让它的身体随着惯性向前甩去;它不停地发出呼啸声,笑得肩膀上下耸动,而治狂奔着追在它后面一边大声喵喵叫骂一边刹车片失灵四爪打滑,或许今天下午我应该给他修修爪趾间的毛了。

我是不明白为什么扫地机器人开发商会把它做得能够一边承受一个成年人的体重一边飙到时速35迈,可能这世界上有比我想象中多得多的人形猫咪有坐着高速移动的扫地机器人巡视领地的需求吧。至少太宰看起来很开心。我叹息了一声,但是听上去更像在笑,因为我发现我也正原因不明地感到心情舒畅。即便它强调过自己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身份——多是在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它认为我不会轻易给予的事物的时候——太宰的表现也实在让人难以将这个身份和它匹配起来(比如说真正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可不会要求舔我的屁股),而我自己也在刻意地回避这一点。毕竟只要放下双方的立场,我和太宰治就能够相处得颇为愉快,我早已不再排斥他(他们?)的存在了。

想必身为港黑首领,太宰治平日里罕有能够像这样畅快地大笑的机会吧,一旦他和蝶子成功交换面具,就又要回到他那冷冰冰的大厦顶层办公室里去了。这么看来,让人脸面具上多记录一些愚蠢但可爱的回忆也没什么不好。

我放任太宰和扫地机器人在家里风驰电掣了一阵子,才去逮它来吃午饭。太宰就算被我拎起来,也依旧一刻不停地笑着。“我喜欢这个扫地机器人!”它如此宣称,双手都环过我的脖子。“我也喜欢织田作!”

“嗯。我也喜欢太宰。”我随口应道,试图用右脚摁到扫地机器人的关机键,考虑到太宰现在整个扒在我身上并且我只有左脚能用来支撑两人份体重,这不是很容易。

终于踹开不停撞我的脚踝大喊“障碍物”的扫地机器人后,我发现治蹲在一旁震惊地看着我,尾巴上的毛全都奓着。两只猫咪。我现在有两只猫咪。我提醒自己,走过去费力地蹲下身,把治也抱了起来。

“我也喜欢治。”这倒是实话。早在蝶子猫戴上太宰的人脸面具之前,我就很喜欢绷带先生了,并且即便深感矛盾,这份心情也并未随着绷带先生真实身份的暴露而淡去。为了增加可信程度,我用脸颊蹭了蹭猫咪凉凉的鼻尖,就像我忙于写小说时经常做的那样。

今天的天气不错,湿润的阳光很是宜人,空气中料理的香味温热而明亮,我抱着一人一猫和两份快乐的呼噜声站在单身公寓正中,莫名地感到了某种陌生的满足情绪。



“吃午饭吧。冷了就不好吃了。”最后我赶在自己的胳膊支撑不住之前这么说道,太宰和治这才如梦方醒地从我身上下来,纷纷来到餐桌前就坐。

可能是我的错觉也可能确有其事,只一顿饭的功夫,太宰和治的关系就唐突缓和了不少。

在我洗碗的时候,太宰突然开始用猫语和治说话,语气完全不像是在吵架。他们咪咪喵喵地嘀咕了一阵,我想着可能是在交流黑手党内部的事宜,不方便让我听见,就没有刻意打探。之后他们似乎就某事达成了一致,太宰说它想单独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猫咪总是需要晒太阳的,而治拿着我的手机嗒嗒嗒地打字,向我保证太宰不会惹麻烦,也不会跑远到街上去。我自知太宰是想去做些不能被我打扰的事,便接受了这蹩脚的借口——它甚至没有费心遮掩,就是在正大光明地告诉我它有所密谋。

我叹了口气。这次是真的在叹气了。“好吧,你要去做什么?”我认命地问,太宰微笑起来,在嘴前竖起一根手指。“秘——密~”它唱道,打开门溜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治。“不会有问题吧?”我担心地看着房门的方向,流理台上的猫咪肯定地叫了一声,尾巴搭上我的手。

“既然治这么说的话。”我没有忍住,又去挠了挠他的下巴。

在等待太宰回来期间,我决定整理一下房间。昨天的厨房危机姑且算是解决了,但家里其他地方还是有些凌乱。我拜托治去驯服扫地机器人,自己则去收拾一些昨天被无聊的猫咪弄歪推倒的大件。然而在我整理到卫生间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治没有在使用猫砂。我放在墙边的猫砂盆里干干净净,没有结块的砂,也没有被掩埋的排泄物。因为最近的生活实在是太忙太混乱了,我此前完全忘记要来清理猫砂盆,就没有注意到这件事。

我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吃生肉或猫饭的猫咪相较吃猫粮和罐头的猫咪会有更长的排泄周期,但是这也和猫咪品种有关,大型猫例如布偶和缅因在食用生骨肉的情况下可能2-3天才进行一次排便,但是治这种奶牛猫正常排便频率应该是1天一次才对。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如果治这几天都没有使用猫砂的话,他有在好好上厕所吗?虽说我们昨天有出门,他可能在某条小巷中解决过,但我的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此前看过的关于猫咪便秘的视频:被带去宠物医院照X光的猫咪腹中涨满粪便,不得不被护士姐姐摁在台子上挤开塞露,然后猫咪在医生、护士与宠物主的注视下被塞进猫砂盆,直到成功排便之前都不许出来。

救命。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的话,就算我有四个蛋蛋也不够割。于是我严肃地走出卫生间,叫住了正打算站上扫地机器人的治(他看到我就立刻跳了下去,假装他没有骑着扫地机器人遛一圈的打算),问他说:“治,你最近排便情况如何?你没有在使用猫砂。”

治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我,向后退了一步。

难道真的有困难吗?我顿时感到自己左边的蛋蛋正离我而去,不禁立刻蹲下来,拿起手机翻找关于猫咪便秘的科普来提醒治,如果真的排便不畅的话一定要尽早就医,千万不要隐瞒。可是猫咪看上去更紧张了,不仅连耳朵都向下压去,还试图蜷起身体来缩小体积,我觉得我的右边蛋蛋也要保不住了,就更努力地劝说治使用猫砂,我是真的不希望他有个三长两短,至少不能是因为便秘。

我花了一会儿才注意到治一直在三下三下地敲着地板,连忙递出了切换到记事本功能的手机。

猫咪缓慢而谨慎地开始打字。


请问我能借用你的马桶而不是猫砂盆吗?


哦。我尴尬地应了一声,在恍惚中站起身,让出了去往卫生间的路,并在猫咪耷拉着尾巴进入后为他关上了门。



33.

我又茫然又有些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待治借用完卫生间,混乱中竟然无师自通了在产房外陪护妻子生产的丈夫的心情。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失礼的事情:我用毫不含蓄的方式直接询问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有没有便秘,不,我是直接盖棺定论他便秘了,然后拼命逼他承认这一点,还试图强迫他使用猫砂。

再见了,我的蛋蛋。这二十七年来你们一直是很好的蛋蛋,我会想念你们的。

也确实怪我,之前只一味想着如果要训练猫咪使用马桶,会需要特殊的猫马桶训练器,大致上就是一个马桶圈形状的塑料壳层层相套,等猫咪习惯使用之后,慢慢撤去中心的塑料壳、减少训练器中的猫砂,直到猫咪可以不借助训练器使用马桶。根据教程,让猫咪学会使用马桶至少需要耗时两周,当时我还在想“找回面具的时间都会更短吧”,却忘记了最根本的事实——治本来就会使用马桶。

我将心比心了一下,捂上了脸。过了一会儿又分出一只手去捂蛋蛋。

侦探社宿舍的马桶是普通马桶和卫洗丽智能马桶盖的配置,并没有自动冲水的功能,有那么几秒我还在想如果我进去帮忙冲水的话会不会尴尬程度暴涨,然后再次恍然大悟治会自己冲水。险些就要再次伤害黑手党首领身为人类的尊严了,我后怕地拍着胸口,决定耐心地等到卫生间里传来冲水声再帮他开门。

不过猫咪的尖叫和冲水声一同响起了,紧随其后的是一些零散的东西被碰落在地的声音。我在一瞬间内完成了“按兵不动保全港黑首领的脸面”和“当即破门而入把猫咪从马桶里捞出来”的权衡,最终决定舍弃治的脸面和我自己的蛋蛋,优先保证猫身安全。

我飞快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一个箭步冲到马桶前面,伸手就想去捞猫咪。然而,我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了,因为猫咪并不在马桶里(真是太好了),而卫洗丽的冲洗用喷头是开着的,因为上面没有坐人的缘故,水柱直接喷到了马桶外面,也就是我身上。

我顿在原地,和在马桶旁边奓着毛、同样湿漉漉的治绝望地面面相觑。

“……冲洗用水是干净的。”片刻后,我这么说道。

“……咪。”治虚弱地表示赞同。

之后我一边收拾了一下被惊慌失措的猫咪碰到地上的洗漱用具——他一定吓坏了,以至于直接从马桶跳上了洗手台——一边大致推断着刚刚发生了什么。治可能是在去摁冲水把手的时候哪只爪子不小心按到了位于马桶圈右侧的卫洗丽控制面板,然后猝不及防地被冲洗用水喷了一身,在卫生间里乱跑乱撞,接着我误以为他掉进了马桶冲进来,也被喷了一身。

放任黑手党首领人类的尊严以另一种方式受到挫伤真是抱歉。我陷入一种超然的麻木状态。可能下辈子的蛋蛋都要预支出去了吧。这么想着,我机械地问治要不要洗个澡,他没精打采地同意了。至少只给一只听话的猫咪洗,比上次要容易得多。

——又或者我是这么以为的。

起初治对热水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抗拒,但是当我把他放进浴缸,他的四爪都接触到水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了属于猫咪的、极度凄惨的嚎叫声。上次听到治这么叫还是昨天太宰只穿着围裙扑过来那会儿,治和它惊天动地地吵了一架,可现在不管怎么看,治发出这样的叫声都仅仅是出于恐惧而不是愤怒。猫咪疯狂在我怀里扭动着想要挣脱,情急之下甚至动用了爪子和牙齿,这是此前他从没有对我做过的事,我实在抱不住一个锋利的毛团,就算极力出声安抚,也没办法安全地控制住他,只得松开了手,任由猫咪落到地上,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治躲到了我的床底下,一个猫咪受惊后都会去的地方。我轻声细语地哄了好久,他才慢慢从阴影里挪了出来,之后又花费了近十分钟,才回到了能够交流的状态。他在发现我的胳膊上有好几处他造成的伤口后陷入了相当程度的恐慌,拼命在手机上错字连篇地打字道歉,说他也不清楚怎么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置身云雾中,只想着要逃离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是故意要挠伤我的。

我当然明白这一点,从接触水的那个瞬间起,“太宰治”的存在就淡化到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程度,他不再是治,甚至不是绷带先生,留在我怀里的只是一只害怕洗澡的、随处可见的普通猫咪。

面具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直到太宰回来,我和治都没有提起再这件事。太宰当然很快就发现了我胳膊上的血道子,却罕见地没有和治吵架,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我想它也理解事情的严重性,在无论做什么都无法缓解现状的情况下,或许最好的做法就是暂时回避,不去注意房间里的大象。

今晚的气氛因为治下午时分的失控而有些沉重。在我做晚饭的时候(清炖鸡汤和蒸时蔬)太宰抱着扫地机器人跑到了我的房间里不知去干什么,直到吃饭时圆盘才被放出来,多少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晕头转向。之后在餐桌上,太宰试图活跃气氛,一定要让我给扫地机器人起个名字。我随口说了“倍倍”,一个原本打算起给小狗的名字,但看情况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拥有一只小狗了,那么就把它让给扫地机器人吧。

“明天。”当我抱着治躺上床时(说服他一起睡费了一番功夫,他似乎很担心自己会在梦中挠伤我,便主动要求剪了指甲),太宰说道。“明天晚上,集市就会开市。”

“我会帮助你们换回去的。”我点了点头,“告诉我怎么做就好。”

“当然。”它哼了一声,没有看向我。“晚安,织田作。”

“晚安,太宰。”

“喵呜”

“晚安,治。”

房间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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